板上的墨汁是神聖的,以水洗之,水也就成了聖水。工人們將洗淨的印板放在木架上晾乾,只見印板之上刻著行行經文及宗教符號。裡堂內,兩位老者正磨著硃砂。
院內,著裝古樸的康巴漢子們虔誠朝拜。康巴人體格高大健碩,身著藏袍,頭裹“英雄結”(黑、藍、紅三色絨線與髮辮相繞,盤結在頭頂。《紅河谷》這部電影裡演員邵兵的打扮就是典型的康巴風格)。
德吉梅朵向幾位扎巴施禮,說了一通藏語。扎巴就領著她與張星超往住持堂去了。
“扎巴”在藏語中指普通僧人,喇嘛專指學問和修行高深的上師、德高望重具有很深資歷的僧人。
印經院住持堪布喇嘛正座堂中,雙目微閉,他面色赤紅,鬚髮花白。堂中四壁皆唐卡綵緞裝裱,東牆之上一面堆繡綠度母唐卡,長寬各四五尺,上繡密宗佛像(密宗神像畫風怪異兇猛,如怖畏金剛神像)。這幅唐卡與《觀音憩息圖》齊名,乃當今世上最珍貴的唐卡(《觀音憩息圖》為珍珠唐卡中的極品,存世僅一幅,長六尺寬四尺,用珍珠兩萬餘顆、各類寶石兩千餘粒,現儲存於乃東昌珠寺)。
德吉梅朵躬身行禮道:“弓卡姆桑,切讓結威嘎布窮(問候語)。”
堪布喇嘛一動不動。
德吉梅朵弓身靠近,“弓卡姆桑,切讓結威嘎布窮。”
堪布喇嘛充耳不聞,仍是定如雕像。
德吉梅朵感到有些奇怪出門叫來了幾個扎巴。只見他們喚了幾聲,沒回應。
張星超有些坐不住了,這喇嘛還會擺架子。就在這時候,只見德吉梅朵與幾個扎巴一齊跪下磕頭,堪布喇嘛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張星超恍然大悟,堪布喇嘛已經圓寂了。見堪布面部尚有血色,應該剛死不久。“怎麼回事?我一來他就圓寂了?!”
……
張星超和德吉梅朵回到招待所,一路無語。
絕不可能如此巧合,一定有詐。是誰害死了堪布喇嘛?
當晚才從警方處獲悉,堪布喇嘛所在的正堂中發現了幾支劇毒物質做成的藏香,在燃燒時釋放出了足以致死的劇毒氣體,這種氣體無色味香。堪布喇嘛在堂中坐禪幾個小時,也就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氣體,張星超他們在堂中時間不長,故沒有吸入足量致死的氣體。
深夜,張星超思前想後輾轉難眠:“到拉薩還有七天的路程,不知這七天裡還會發生什麼。也不知冷杉和夏黎暮雪那邊進展情況如何。還要過七個夜晚才到拉薩。七夜……”
四月四日,中午12點半。
瀋陽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四樓。
這間病房窗戶朝南,有些背陽,窗外是一棵六七樓高的槐樹,枝繁葉茂,正午燦爛的陽光竟透不過這一森樹蔭,病房裡有些陰涼;槐樹有一片樹簇枯枝敗葉,也許這片樹簇處蔭背陽,沒有光合作用,顯得與整棵樹的森綠茂密很不協調,但枯枝長得張狂,旁錯斜生,靠向窗戶伸進病房,晃眼一看就像幾隻乾枯蒼老的爪子。
病房裡有兩個床位,編號為“03床”和“04床”。
“04床”的病人於七天前入院,經症斷,他患了晚期肝癌。他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夥子,貴州省貴陽市人,去年畢業於雲南大學,一個月前被瀋陽某公司聘用;現居瀋陽市沈遼路33號沈遼X小區。聽護士說,他七天前來醫院檢查,說是晚上失眠盜汗,那時見他還五大三粗的,看上去身體很硬朗,就在他知道自己患了末期肝癌之後,就開始神情恍惚,七天之內整個人憔悴了很多。他靠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頭,骨節突起,就像一副蒙了層薄皮的骨架,全身面板蠟黃,面頰肌肉嚴重萎縮凹陷,顴骨突出,眼皮縮水,雙眼暴突。他目光呆滯地望著那顆槐樹,嘴皮無力地一張一翕。
“03床”的患者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他是沈遼化肥廠的退休工人,去年染上了肺癌。老人望著“04床”,不住地搖頭嘆氣:“唉,這麼年輕,可惜了可惜了……”
冷杉和夏黎暮雪坐在“04床”旁邊的木椅上,沉默良久,難以開口問話。
“04床”患者是極為重要的當事人,冷杉和夏黎暮雪這次來醫院探望,透過“04床”瞭解沈遼路33號的一些情況。憑“04床”那點薪水還不夠在醫院躺兩天的醫藥費,但由於他是重要證人,醫藥費也就靠龍司令暗中安排妥當了。
一陣風吹得老槐嘩嘩作響,枝葉搖擺不定。細心的夏黎暮雪起身走到窗前關上窗戶,那幾簇枝梢抵著窗戶玻璃,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聞之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