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那樣的環境、那樣的遭遇之後,他才會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心存感激。這才只過了一個夜晚, 他便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本性,對我毫不客氣。我穿衣洗漱總共不過十分鐘,弄完之後立即出門,才到電梯口 ,他又打我的手機,連聲催我要快。我剛剛答應,電梯到了,走進電梯,資訊也隨之中斷,這使我沒來得及 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語氣彷彿和平常不太一樣,我從來沒聽見過他那樣的……我搜尋著詞句來形容他的 語調,一個詞驀然蹦了出來,讓我心頭一驚。
那是——“驚恐!”
江闊天並沒有在公安局等我,當他給我打第二個電話時,他已經到了法醫檢驗處的停屍房裡。我趕到那 裡時,他和老王兩個人正站在門口喝酒,一人一小瓶燒酒往嘴裡灌,刀子般的燒酒灌下去,他們的臉色還是 慘白,彷彿在停屍房被冷凍得過頭了。
“出什麼事了?”我直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闊天看到我,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我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打我,卻聽見他激動地說:“你總算來了— —快來看看是怎麼回事——晚了就看不到了!”邊說邊揪著我的衣領將我朝停屍房內推。他身形高大,將我 推得踉踉蹌蹌。我跟他正要進去,老王一把拉住我,將燒酒遞到我嘴邊:“喝兩口!”他的聲音和江闊天的 聲音一樣緊張得有些顫抖。
我空腹出來,尚未吃早餐,不宜飲酒,正要推辭,江闊天已經舉著那扁酒瓶朝我嘴裡一灌,我不得不連 吞幾口那烈火般的液體。從喉嚨一直燒到心裡,滋味實在不好受,我趕緊推開他:“夠了!”
“不夠!”他白著臉道,又要朝我灌,我見勢不對,一閃身溜進了停屍房。
一股乾燥的寒氣迎面撲來,帶著福爾馬林的味道。燈已經被開啟,明亮的燈光下,解剖臺上的屍體和白 布顯得有幾分刺眼。
江闊天和老王也跟了進來,兩人站在我身邊,不斷喝酒,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具屍體。
雖然相隔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我還是看出,那具屍體,是郭德昌。
走到屍體邊,我感到有幾分驚訝。他死了這麼久,臉部的恐怖表情依舊,其他部位也沒有任何改變,肌 肉仍舊十分有彈性——屍體儲存得這麼好,著實出人意料。
然而我沒看到任何特別的地方。
我困惑地看看老王,他額頭已經汗得如同才被水澆過,伸出一隻白得眩目的手掌,輕輕掀起了覆蓋著屍 體的白布。
郭德昌的身體整個暴露在我的面前。
黃色人種的屍體其實是很奇怪的,有的人死後面板是蠟黃色,黃得像用顏料染過;而有的人死後,卻是 慘白一片,白得像個白種人;還有一些屍體,則分明地變成綠色,當然不是植物那樣的綠,那種綠是一種漂 浮在面板之上的綠意,不很明確——我一直對這種現象感到困惑。但郭德昌的屍體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情況 。他的面板原本就是白裡透紅,只微微有點黃,現在,除了那點紅不再透出來,依舊是黃白混雜,看上去很 自然,甚至比我剛剛發現他屍體的時候都更加自然,不像一具屍體,倒像是個活人睡著了。如果不是他腹部 那條解剖的傷痕依舊醒目,我簡直會懷疑他根本就沒有死。
等等!
我的眼睛掠過他身體上什麼地方,忽然產生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呢?我仔細地檢視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卻再也不知道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你還沒看出來?”老王顫聲道,他和江闊天看一眼屍體又看看我,那眼光讓我心裡發毛,要不是熟悉 他們倆人,我一定會認為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精神不正常。我轉開眼睛繼續研究屍體——相比他們的目光, 倒是這具屍體比較不令人膽寒。
“你們想要我看出什麼?”看了許久,什麼也沒發現,我不由有些惱怒——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
江闊天帶著酒氣的嘴湊在我耳邊,低聲說出兩個字:“傷疤。”
他這麼一說,我的心不由一沉。
正是傷疤——正是郭德昌身上那道解剖的傷疤讓我感覺不對勁!
那道傷疤,就在他的腹部,從肚臍延伸到腹股溝附近,細小的一道黑色印跡,彷彿一條蚯蚓蜿蜒在他的 身體上。
如果我不是昨天見過他的屍體,我絕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從表面上看來,他的屍體和其他普通屍體沒 什麼兩樣,一點怪異之處也沒有。
但是我分明記得,昨天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