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到這一點的時候,她身下的怪獸突然停了下來。
陡停。
他一停,就像塊給驟然給魔法點成的石頭,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甚至沒有喘息。
——那比狂奔逃亡更加突兀。
靜,止。
搖紅彷彿聽見大顆的汗滴聚結成河溝,淌過粗糙難聞的厚皮摺痕間。
搖紅逐一唆過周遭一列列,一座座如同羅漢一般的威猛,且形象個個不同的奇巖異石,忍不住向身下的他:
“——怎麼了!?”
沒有回答。
靜。
止。
陡地一聲大喝:“出來!”
人倒沒馬上出來。
出來的是七支槍。
七種不同顏色的槍,七道尖銳破空的風聲,疾投向他!
射向他也形同刺向她——因為這時候,她和他是連成一體的!
看到了這出手槍法,她的心己沉了下去:
她知道來者是誰。
——“孫氏七虎”,耍的當然是“花槍”:七色奪命血花槍!
她更知道“一言堂”已下了“決殺令”:要不然,給個天“孫氏七虎”做膽子,他們也決不敢出手如此了無忌憚。一網打盡!
她明知孫疆會下令決殺,但卻沒想到:命令會來得那麼快,那麼急,那麼不留餘地,那麼六親不認!
儘管她早已情知後果,她也早已知道沒有好結果,但一旦發現來得這麼快,這麼無情,這麼決絕狠心,她仍是忍不住心一酸,眼裡一熱。
——這樣絕情,只有自家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這一剎間,她已無視於生死:死生亦不足重視。她閉上了眼,等“七色花槍”,將她紮上十四個透明窟窿。
在閉上雙目之前,她仍覺初升的太陽紅。
好紅。
紅得像花。
像血。
像一顆突然受傷的心。
她已無力閃躲。
她也拒絕再逃。
她不避。
她在等。
等死。在這等死的瞬間,掠過她心裡的,有一個結:本來是風景,是誰迫她上了絕路?
鐵手也不明白:在看“飄紅手記”上冊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個幸福少女的情懷,開心女子之紀事——卻怎麼會演變成要命的傷害,遭擄被劫的下場?
他想象不出那樣的一對壁人,那樣的一雙愛侶,男的正英雄年少,風華正茂,女的溫柔多嬌,備受寵護,怎會鬧到如此地步:家庭破碎、花落人亡,一個失蹤、一個遭劫?
他因為不能理解,所以更要追看飄紅手記的第二集,首頁上只寫了兩個悲涼的字:
“慘紅”。
紅是喜慶的顏色。
紅色奪目。
紅不慘,至多隻帶點淒厲。
——為何叫“慘紅”?
紅色就像是怵目的風景,都是為何走上了悽慘的絕路?
三、終於走上了一條絕路
在手記的,“慘紅”篇裡,搖紅姑娘離開了肥城的“安樂堂”回到了雪野莊的“一言堂”。
重返“一言堂”的她,初只覺有點陌生,繼而覺得有些不習慣,可是,她是越來越不能適應,愈來愈不自然,甚至還覺得愈來愈漸不對勁起來。
最不對路的一個要害是:她的父親,已不再是記憶裡的好爹爹。
在她寄住於外祖父公孫自食度過美好歲月之前,父親孫疆是個爽朗,慈藹,令人可依仗的好爸爸。他很少動怒,但不怒而威。他很少大聲說話,但輕咳一聲也讓人有肅然起敬的份量。搖紅記得:就算是因為有段時候跟“拿威堂”的那對“挫神槍”孫拔牙、“怒神槍”孫拔河兄弟因為對她起不軌之意,而發生大沖突之際,他一連六天六夜未合過眼。一直未曾歇息過,但他眼神依然清朗、明晰,一點也沒有紅筋、黑圈。搖紅就記得,有一次,父親跟“拿威堂”的總堂主“青龍僵月槍”孫出煙決戰三百回合後,依然談笑自若。甚至連發絲都不曾亂。
——爹爹就是有的是這分氣定神閒,誰也比不上。
還在童稚中的搖紅,深植在她印象之中,是父親有力而溫厚的臂膀,時置於她股腰間,造成“人手搖籃”,為她搖搖蕩蕩。孃親則在旁微微笑著看。夕陽,紅得很洋洋。
那就像坐鞦韆一樣——但盪鞦韆那有這分安全、溫馨的感覺!
可是,現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