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政策由“和平”而轉為“強硬”,那就是屠維嶽“政權”的縮小或告終。他們對於屠維嶽“政權”雖然不敢公然反對,但心裡總是不很舒服。
十分明瞭此種情形的屠維嶽於是就先報告了吳蓀甫對於錢葆生和桂長林的不滿意,然後落到正文:“現在三先生吩咐了三件事:端陽節賞工一天,姚金鳳開除,薛寶珠升稽查。”
大家都驚異地睜大了眼睛。桂長林忿忿地說:“這不是打落水狗麼?三先生欠公道。薛寶珠有什麼功勞,升她?”
“姚金鳳真冤枉!不過屠先生,你應該在三先生面前替姚金鳳說幾句好話;你對得住她麼?你叫我去聯絡她。現在她落得一個開除,闖禍的薛寶珠反有升賞,這話怎麼說出去呀!”
二號管車王金貞也來打不平了;她是完全受三先生豢養的,她不敢反對三先生,只能抱怨屠維嶽。
可是屠維嶽不回答,挺直了胸脯,很鎮靜地微笑。
“三先生罵我同錢葆生作對頭,不錯,錢葆生是我的死對頭。工會的飯,大家都應該吃,錢葆生想一個人獨吞,我一定要反對!三先生既然不管工會里的牛鬥馬鬥,只要早點解決工潮,那麼為什麼又要升賞薛寶珠呢?薛寶珠搗亂,背後有錢葆生指使,是吃醋,是和我抬扛,誰不知道!”
桂長林說了這麼一大段,嘴邊全是白沫,眼睛也紅了。但他還算是客氣。為的眼前這些人中間,只他自己是工會方面——吃工會的飯,其他各位全是吃吳蓀甫的飯,自然不敢在屠維嶽面前批評吳蓀甫辦的不對。
屠維嶽依然冷幽幽地微笑,總是不說話。莫幹丞這時開口了:“三先生要怎樣辦,我們只好照辦。可是,屠先生,今天就要解決工潮,怎麼辦呢?”
“這才是我們要商量的正經事!”
屠維嶽發言了,他的機警的眼光看著稽查李麻子和另一位女管車。這兩位也正在看著屠維嶽,嘴邊漾出微笑的影子。這兩位算是屠維嶽“執政”後新收的心腹。屠維嶽把身子一挺,眼光在眾人臉上掠過,大聲說:“姚金鳳和薛寶珠的事,往後再談。三先生向來是公道的。真心替三先生出力的人,我可以擔保一定不會吃虧。三先生說過,今天一定要解決這件事。端陽節賞工一天,三先生已答應。就怕工人中的激烈分子何秀妹一班人,還是要鬧事。我們只好不客氣對付她們!老李,這件事交給你。只要嚇她們一下就行。——”
“交給我就是了!”
稽查李麻子搶著說,兩道濃眉毛一挺。他是洪門弟兄,他隨時可以調動十來個弟兄出手打架。
“嚇一下就行麼?說得太容易呀!何秀妹一淘壞胚子是嚇不倒的!”
二號管車王金貞提出了消極的抗議。
李麻子大大不服氣,睜圓了眼睛,正想說話,卻被屠維嶽攔住:“王金貞的話也有理。老李,你就看機會把何秀妹扣住,軋住她去看戲!此刻她出去吃中飯了,你馬上就去辦這件事,要做得手腳乾淨;你還沒吃飯,賬房裡先拿十塊錢去;辦完了事,就請你弟兄們上館子。——這件事要守秘密的!”
“守秘密?錢葆生和薛寶珠兩個傢伙就靠不住,反正不守了秘密倒有好處!”
桂長林扁起了嘴唇,咕嚕咕嚕地說。
李麻子從莫幹丞手裡拿了錢,就興沖沖地走了。屠維嶽釘住桂長林看了一眼,卻並沒說什麼,就回過頭去對第十號的女管車問道:“阿珍,你辦的事後來怎樣呢?”
“有一半工人相信姚金鳳是冤枉的。她們罵薛寶珠造謠,說她本來是資本家的走狗,她是使惡計。她們又說何秀妹她們想出風頭,妒忌姚金鳳。”
“辦得好!何秀妹下半天不會到廠裡來了,你就放出口風去,說何秀妹被莫先生請去看戲了,——”
“呀,呀,怎麼有我呢?老兄,你不要搗鬼!”
莫幹丞急口地插進來說。桂長林,王金貞,連那個阿珍,都笑起來了。但是屠維嶽不笑,他拍著莫幹丞的肩膀很懇切地說:“自然是你請她去看戲。你現在就要出去找李麻子。他一定在何秀妹住家的附近。你同他商量好了,專等那班白相人把何秀妹軋到冷靜的地方,你就去救她。以後你就請她看戲。”
“她不肯去呢?”
“那就要你用點工夫了。你只說到戲園裡躲一下,等那些白相人走散。你是老頭子,她不會犯疑,一定肯去。”
“傳開去給三先生知道了不是玩的!”
“三先生面前有我呢!去罷!阿珍,你就去辦你的;不要露馬腳!”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