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孩子們進來了,擠成一團,桌椅乒乓亂響,他們對音樂沒任何感覺,他們不懂什麼叫節奏。關健說,我一下就傻了。
目前,中國14歲以下的智力殘疾者,大約有540萬人,佔殘疾人總數的三分之二,這個數字超過丹麥整個國家的人口。
智力殘疾兒童又稱弱智兒童、精神發育遲滯。
以後很長時間,關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戴上耳機,聽聽純粹的音樂。她說兩個小時,差不多兩個小時,心態才能恢復正常。
苦練讀唇(14)
她拒絕吃魚,看到魚眼,她就想那些眼白過多的孩子。
我去採訪時是1987年,關健老師還堅持在幹。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教學成果,還是那群孩子,手拿鈴鼓、沙錘、角鐵,和著者師的琴聲,一邊演奏一邊齊唱。
紅太陽,從天山,高高地爬上,風吹綠草,草兒把頭點……
確實很齊。
這是我聽過的最美的歌聲。
我還旁聽了一堂數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出了道題,2+3=?孩子們小手舉得像樹林一樣,一個胖乎乎的孩子爭得了機會,他跑到黑板前,抄起粉筆,寫個6。老師說,對嗎?
同學說,不對。
老師說,那好,誰能幫他指出錯誤?
孩子們回答:老師,他的6寫歪了。
老師,他的6就是寫歪了。
老師,你寫的等號也歪了。
孩子們每回答一個問題,都要向我這邊望望,清澈的眼光裡流露出期待,他們希望得到肯定。一節課艱難地下來了,強烈地感覺這個老師比我的老師說的話要多得多。
我問這位老師,難嗎?
她說,難,也想過不幹。最難的時候,我生病了,任進醫院。孩子們去看我,一見面,抱著我哭成一團。臨走時,每人用紙包裹著他們的禮品,塞到我的枕頭底下。拿出來看時,我又哭了,蘋果咬過一口的,糖也在嘴裡含過。可知道,這些IQ小於70的孩子,從自己的嘴裡省下了最愛吃的零食。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智力和心靈的飛躍。
老師自豪地說,我們辛苦一下,讓孩子們受到教育,他們從這裡畢業後,將達到小學四年級的智力,掌握簡單的勞動技能。他們可以自食其力,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頭一次見到王錚和周婷婷是在電視上,《生活空間》為他們拍了一集片子,名叫《聯合艦隊》。真是奇妙的組合,王錚是周婷婷的耳朵,周婷婷是王錚的眼睛,聯合艦隊就這樣劈波斬浪地前行。
我們操作《實話實說》有個習慣,在正式錄製之前,主持人不和談話嘉賓見面,這樣是為了現場的談話有新鮮感。可那天周婷婷和王錚想見我,我去了。
周婷婷見到我說,壞了,崔叔叔嘴巴不動。
周婷婷耳朵聽不到,她刻苦練就了一個本領,讀唇。看你的口形知道你說的內容。我說話的時候口形變化不大。
我說這好辦,我動作大點就是了,我試著說了兩句,嘴形誇張地上下翻動,她們倆都笑了起來。
談了一會兒,就到了吃飯的時間,從二樓走到一樓,策劃宣明棟貼著我耳朵說,別扶。王錚不喜歡別人扶,這姑娘眼裡看到的都是些色塊,是些虛虛忽忽的影子,就這樣,她照樣敢騎著腳踏車在大街上闖來闖去。
我忽然明白一個道理,殘疾人渴望尊重,而尊重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漠視他們的殘疾。這就是為什麼司德林不喜歡別人搶著他去放宮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我們和殘疾人在街上相遇,擦肩而過,對他們肢體的殘障視而不見,這就是社會文明的進步。健全人之間不就這樣嗎?。
真情實話實說(15)
崔永元的一本《不過如此》,出版後僅一個月竟一路暢銷直達70萬冊,眼下又在趕緊加印。在近兩年圖書市場蕭條的大背景下,這麼高的印數,難道就真證明崔永元書寫得特別特別好嗎?不是。它只能反證出更多的書沒有找準市場。同時,在這麼高的銷量背後,也不難看出讀者現在究竟對什麼書最翹首以盼。
《不過如此》出版之後,我除了自己非常欽佩而且極度羨慕之外,另外也和一些文人聊起過這本書,但一般對方的直接反應都相當含糊:報紙上已經看了連載,小故事、小意思、小幽默……然後你還能在他們的臉面上,閱讀到幾分“不過如此”的微笑。在這些略現不屑的微笑之後,我忽然豁然了,文人也有“文字位”和“書本位”,崔永元此番完全就是文字“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