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我只要一聽音樂就可以放鬆。這時候我們樂隊就開始演奏音樂,這時候我們現場所有攝像、燈光、錄音,包括切換都知道節目開始了。節目錄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現場的觀眾根本察覺不了,包括嘉賓,他們也覺察不到節目是這個時候進行的。有一次錄影錄到大概快40分鐘了,我站在觀眾席前,覺得有人拉我的衣服,回頭一看是個大娘,大娘指著表,我說什麼意思?她說快點開始,我們呆會兒還要回去呢。我說好好好,我們抓緊,實際上當時已經錄了40多分鐘,都快錄完了。觀眾在這種自然的狀態裡,所以表現出來就不一樣。我今天說完,大家找機會再看一下《實話實說》,看一下現場的觀眾,還有嘉賓,他們的那種表現,我覺得你就能體會出來。當然也有特別緊張的人,你怎麼調整他也不放鬆。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從四川請來—對嘉賓,談的是關於足球和家庭的話題。坐著飛機來。花了很多錢,來以後馬上要開始錄影了,突然妻子不行了,緊張得渾身發抖。我們看場地的大媽說,看這個嘉賓緊張了、她當機立斷,拿兩片安定給她吃了。原來這個女的是緊張,吃完藥比較好,又緊張又困(笑)。當嘉賓肯定是不行了,當時她緊張得直掉眼淚,吃完藥,頭還難受,我說你不用這麼難受,沒什麼了不起。
我說這樣吧,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選擇你到天安門去玩,我們專門有一個人陪你、開著車,你去看天安門。去看紀念碑。緬懷一下先烈。第二個選擇,你現在坐在觀眾席裡,你來看我們怎麼錄節目。如果你覺得非常放鬆,你想說話,你就舉手示意我,如果你不想說話,我用我的人格擔保,今天晚上我不會叫你。我說你想一想,她說我不想了,我有點點困、我就坐在觀眾席裡。我說行,你就坐在觀眾席裡。
她的丈夫非常沮喪,他說真對不起你們,我們花了你們這麼多錢,到這裡還不能幫你們錄節目,我說沒關係,這沒有什麼了不起,這樣的事我們經常見到,然後我就說,現場觀眾有沒有喜歡看足球的,請舉起手來。我說有沒有夫妻兩個一起來的,這時候舉手的人就少了,大概有十幾個人。我說有沒有因為這個事鬧矛盾的,舉得更少了,大概有三四對,於是選了一對出來坐到臺上。節目開始錄製。最後大家說,這二對挺精彩。
錄完以後。在觀眾席裡昏昏欲睡的妻子說。我覺得今天挺好、我說是不是很放鬆,她說是,我說以後你就不要這麼緊張,也歡迎你下次和你丈夫再來參加我們的節目。然後他丈夫就一直垂著臉,老跟妻子說,你等著,回家咱們再說。後來丈夫還跟我們製片說,這樣吧,我們自己出一個人往返的機票,就算你們這次訪了一個人。我說,你不用這麼在意,沒關係,就送他們走了。回去以後,據說妻子把丈夫揍了一頓(大笑)。
我們提出一個理念,在節目裡體現人文關懷。
我每次說到這兒,都覺得我們做得確實挺好,很有人情味,體現了人文關懷。每次聽到這兒,觀眾也會心存疑慮,你們是怎麼做到這樣的?因為說句不好聽的話,早年間電視臺並不是這樣,那時是毫無人情味。
我記得有一次我幫助做一個晚會的策劃,時間特別長,大概做了將近4個月的時間。等到播出那天,我就很高興,把我的父親、母親、哥哥、嫂子、姐姐、鄰居全叫到電視前,我說你們看,這就是我做的晚會。然後他們就看,看看說,這個晚會不錯呀,怎麼證明這是你做的呢,我說彆著急,等最後出字幕,你就知道。字幕上寫著策劃“崔永元”。等節目到最後時我心裡怦怦在跳,一看上面寫著策劃“佚名”(笑)。我就趕緊打電話,導演說,我們上字幕給上錯了、我覺得電視臺怎麼會是這樣,太傷人心。
第二天他主動給我打電話、一說你來領一下稿費吧,我一想可能是這樣,他們因為疏忽,連名字都沒有打,可能在金錢上做補償。我就背一個空書包去領稿費了(笑)。到那裡以後、他們說,你幹了4個月,扣完稅一共是197塊錢,你點點吧,點點別少了,我說不用點了,我走了。
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我這還算好的。很多策劃,包括北大的教授、社科院的學者、知名的作家,在他們給電視臺做策劃,或者出點子的時候,經常早晨9點鐘來,說到11點半,主持會議的人就看看錶說,“現在到中午,就不留大家了,謝謝你們,希望你們下次還支援我們工作”,就把大家都打發走了,就是這樣。所以一段時間裡,大家都知道乾電視的人是一群沒有文化的人,沒有人文關懷的人,不知道尊重別人的人。
敞開心扉(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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