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小說:醒世姻緣傳 作者:猜火車

是向來的眼睛了!嫌憎計氏鄙瑣,說道:“這等一個貧相,怎當起這等大家!”又嫌老計父子村貧,說道不便向高門大宅來往。內裡有了六七分的厭心,外邊也便去了二三分的畏敬。

那計氏還道是向日的丈夫,動起還要發威作勢,開口就罵,起手即打。罵時節,晁大舍雖也不曾還口,也便睜了一雙眼怒視。打時節,晁大舍雖也不敢還手,也便不象往時遇杖則受,或使手格,或竟奔避。後來漸漸的計氏罵兩句,晁大舍也便得空還一句。計氏趕將來採打,或將計氏乘機推一交,攮兩步;漸漸至於兩相對罵,兩相對打。後來甚至反將計氏打罵起來。往時怕的是計氏行動上吊,動不動就抹頸;輕則不許入房,再不然,不許上床去睡。這幾件,如今的晁大舍都不怕了。恨不得叫計氏即時促滅了,再好另娶名門豔女。那怕你真個懸樑刎頸,你就當真死了,那老計的父子也來奈不動他。若說到唸經傳送,這隻當去了他牛身上一根毛尾。他往時外邊又沒處去,家中只得一間臥房,臥房中只得一床鋪蓋,不許入房,不許同睡,這也就難為他了。他如今到處書房,書房中匡床羅帳,藤簟紗衾;無非暖閣,暖閣內紅爐地炕,錦被牙床。況有一班女戲常遠包在家中,投充來清唱龍陽,不離門內。不要說你閉門不納,那計氏就大開了門,地下灑了鹽汁,門上掛了竹枝,只怕他的羊車也還不肯留住。所以計氏也只待“張天師抄了手——沒法可使了”。

計氏的膽不由的一日怯一日,晁大舍的心今朝放似明朝。收用了一個丫頭,過了兩日,嫌不好,棄吊了;又使了六十兩銀子取了一個遼東指揮的女兒為妾,又嫌他不會奉承,又漸漸厭絕了。每日只與那女戲中一個扮正旦的小珍哥大熱。

這個小珍哥,人物也不十分出眾,只是唱得幾摺好戲文。做戲子的妓女甚是活動,所以晁大舍萬分寵愛。託人與忘八說情,願不惜重價,要聘娶珍哥為妾。許說計氏已有五六分的疾病,不久死了,即冊珍哥為正。珍哥也有十分要嫁晁大舍的真心,只是忘八作勢說道:“我這一班戲通共也使了三千兩本錢,今才教成,還未撰得幾百兩銀子回來。若去了正旦,就如去了全班一樣了,到不如全班與了晁大爺,憑晁大爺賞賜罷了。”又著人往來說合,媒人打夾帳、家人落背弓、陪堂講謝禮,那羊毛出在羊身上。做了八百銀子,將珍哥娶到家內。

那計氏雖也還敢怒敢言,當不起晁大舍也就敢為敢做。計氏不肯降心,珍哥不肯遜讓,晁大舍雖然有財有勢,如此家反宅亂,也甚不成人家。聽了陪客董仲希計策,另收拾了一處房子,做衣裳,打首飾,撥家人,買婢妾,不日之間,色色齊備,將珍哥居於其內。晁大舍也整月不進計氏內邊去了。漸漸至於缺米少柴,反到珍哥手內討缺。計氏也只好“啞子吃了黃柏味,難將苦口向人言!”

一日,正是十一月初六冬至的日子,卻好下起雪來。晁大舍叫廚子整了三四桌酒,在留春閣下生了地爐,鋪設齊整,請那一班富豪賞雪。漸漸眾客齊集攏來,上了座。那一班女子弟俱來斟酒侑觴,這日不曾扮戲。這夥人說的無非是些奸盜詐偽之言,露的無非是些猖狂恣縱之態,脫不了都是些沒家教、新發戶混帳郎君。席間上了一道兒惲,因此大家說道:“今冬雉兔甚多,狼蟲遍野,甚不是豐年之兆。”你一言,我一語,說道:“各家都有馬匹,又都有鷹犬,我們何不合夥一處打一個圍頑耍一日?”內中有一個文明說:“要打圍,我們竟到晁大哥莊上。一來那雍山前後地方寬闊,野獸甚多;也還得晁大哥作個東道主人方好。”晁大舍遂滿口應承。討出一本歷日,揀了十一月十五日宜畋獵的日子。約定大傢俱要妝扮得齊整些,象個模樣。卯時俱到教場中取齊發腳。也要得一副三牲祭祭山神土地,還得一副三牲祭旗。晁大舍道:“這都不打緊,我自預備。”約期定了。吃至次日五更天氣,雪漸下得小了,也有往家去的,也有在晁家暖房內同女戲子睡的。

晁大舍吃了一夜酒,又與珍哥做了點風流事件,一覺直睡到申時方起。前面借宿的朋友也都去了。晁大舍也不曾梳洗,吃了兩碗酸辣湯,略坐了一會,掌上燈來,那宿酒也還不得十分清醒,又與珍哥上床睡了,枕頭邊說起十五日要大家到雍山打圍,到莊上住腳,須得預先料事。珍哥問了詳細,遂說道:“打一日,我也要去走一遭,散散我的悶氣。”晁大舍說:“你一個女人家,怎好搭在男人隊裡?且大家騎馬,你坐了轎,如何跟得上?”珍哥說:“這夥人,我那一個寫不出他的行樂圖來!十個人倒有十一個是我相處過的。我倒也連這夥人都怕來不成!若說騎馬,只怕連你們都還騎不過我哩!每次人家出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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