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向我揮揮手,跟在胖子後面,穿過隔離柵左拐,下樓去了。
往回走,疤瘌五正從廁所門口繫著褲子看這邊,到跟前,我笑著點下頭,疤瘌五問:“跟胖子認識啊。”
“一般。”我故意輕描淡寫,沒停步。
“留隊的事,你想好了沒?”疤瘌五並排跟上來。
我笑道:“懶得動那心思,讓胖子給辦著呢。”
“……哦,那我也省心了,剛剛我還跟瓶子唸叨呢。”
“他說得多少錢啊?”我邊走邊說,很不在意的樣子。
“嗨,問也沒用了,胖子給辦,肯定比我們便宜唄。”疤瘌五大咧咧地說著,儘量掩飾著心底的醋意和失落。
到門口,我們分道揚鑣了。
毛毛正在懶洋洋扒拉著豆子,很不耐煩的樣子,看我進來,精神振了一下,手底下也麻利許多。我蹲下來不好意思地說:“讓你多幹活了。”
“說什麼哪你?笑話我?”毛毛不滿地撩我一眼。
我一笑,奮力撿起豆子,想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我們倆搭夥,是有些虧毛毛了,好在我還能拿幾棵煙補償一下,毛毛是個煙鬼,帶來的煙早抽完了,就靠我接濟呢,兩邊找個平衡——我這話也就是說說,不能往歪處想,否則就糟踐我們老鄉的感情了。
毛毛隔一會笑著暗示我:“看紙盒臉。”
我一偏頭,紙盒匠的腮幫子上正滲著兩個血點,還有一拉溜擦抹的血痕貼在那裡。皮皮手裡捏著針,坐他他對面的小馬紮上抽著煙。
“瞌睡了?”我問。毛毛點頭一笑,有些幸災樂禍。
那邊一個“職務犯罪”的正給別人講他嫖娼的經歷,說有一次想從後面幹,看見小姐屁眼邊上有一韭菜葉,罵著一問,小姐靦腆地告訴他:“晚上吃的餡兒包子。”
聽見的都笑起來。紙盒匠也樂出了音兒,紙盒匠還沒樂完,後脖子上就捱了一針:“你他媽沾這個就來精神兒了是嗎?”皮皮晃著手裡的針,問。
看見紙盒匠痛苦的樣子,監室裡笑成一鍋粥。
我笑道:“紙盒你就塌實撿你豆子吧,還有閒心摻乎娛樂節目哪,皮皮手裡那指南針好受怎麼著?”
李爺嚷嚷著:“都別惹惹啦,又都想後半夜睡去咋的,有癮?”
皮皮說:“李爺,不是說這網子就三四天的活嘛,咋沒完啦?”
“你問監獄長去呀?”
說著話,瓶子從那邊喊:“李爺,30號接見,讓統計人呢,這次人太多,只限本市的啊。‘
第五節 雙節
那一年的國慶日,正好是中秋。所以9月30日的接見就有了更多的意義。幾個不能見到親人的外地犯人,尤其是家裡根本不來接見的‘遺棄犯‘,就顯得心情沉鬱,玩笑也開得少了。
紙盒匠鬱悶地說:“我媽不要我了。”
一個外省的傢伙沒好氣地說:“你死不死?”
“操你媽你管的著嗎?”紙盒匠眼淚汪汪地瞪著那位。
大家一笑,李爺又煩了:“大過節的,誰也別拿誰找樂啦,都他孃的不開心,自己憋著吧,窮嘟嘟什麼?”
大家都不言聲了,抑鬱的抑鬱,期待的期待,各自守護起自己的心情。
29號晚就得到訊息,說接見後放假一週,網子也乾的差不多了,我們不用給樓下‘幫忙‘了,大家都高興壞了,尤其是紙盒匠,當時就暈倒,腦袋扎進豆子堆裡,皮皮上去踹了好幾腳,紙盒匠才悲壯地抬起頭,粘著一臉豆子,激動得淚流滿面:‘我睡他媽七天!‘雖然入監前剛跟家裡見過面,中秋的頭晚還是沒睡好,早晨起的也早,把囚服上的褶子一點點抹平了,我和毛毛互相看了看,都說對方挺精神的,心裡先舒暢幾分。
前兩天剛讓李爺領著,去樓內的醫務室打了一針“慶大”,板瘡似乎見好,腿上手上的疥庖基本消失了,就是那藥水太厲害,打針的犯兒醫又生猛,下手毒辣,至今挨扎的部位還隱隱做痛,走路需加著小心。
9點一過,外面開始叫號:‘聽到名字的出來排隊……‘毛毛和我都在第一批,到了接見室樓下,隊長問了帶隊的兩句,開始往樓裡放人,我們一邊按要求排隊入內,心裡都很焦急,恨不能爬窗戶先躥進去。
接見室很寬敞,象在宣傳片裡見過的那樣,犯人和家屬被隔音玻璃分離開,兩邊都有電話和坐椅。我們一進去,就伸著脖子找自己熟悉的面孔,那邊的家屬也都從坐椅上站起來,向我們招著手,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