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我還錢了,他說他不缺錢,算無償支援我的——這樣的哥們兒,還有的挑麼?”
“牛逼!”姜小婁道。不讀書就是不好,表達感情時,情緒稍微激動一點兒就找不到形容詞了,姜小婁的詞彙匱乏倒似乎只有一個“牛逼”。
“486是什麼呀?”姜小婁迷惑地問。
“寫東西的一種機器。”我簡單扼要地解釋,遇到我這種老師,算他倒黴。
“聽施展說,他好象在保險公司啊?”姜小婁疑惑地望著我,似乎懷疑我和施展有一個騙了他。
我說:“調動唄,施展給我486那陣,也是窮皮一個,幾個月後,他調到保險公司了,條件慢慢才有了好轉。施展很賣力,業績特好,一年後就成了部門經理,大概還管著財務,確切地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在一塊兒,很少談工作上的事。朋友嘛,交情在先。”
這是那個被叫做“強姦”的抬起頭來:“肖哥,剛哥,婁哥,我這盆撿完了。”
姜小婁他們正跟我聊得歡,不耐煩地說:“完了,挖坑兒埋吧。”
肖遙說:“吃吧。”
“強姦”立刻蹦起來,衝到桌子前,抓起上面的一個窩頭狂吞起來,看樣子還沒吃晚飯。“強姦”邊吃,邊抄了一個小飯盆進了廁所,接盆涼水,也不回來,就蹲在廁所邊上狼吞虎嚥地啃窩頭,偶爾喝一口水,流露出他對這來之不易的窩頭的珍惜。
肖遙我們5個人都靠在被羅上抽菸聊天,菸灰缸都是用香菸盒疊的,很精緻,在我和阿英中間的鋪板上有一個拇指肚大小的洞,我就學著阿英,不斷地把菸灰彈進那個黑洞裡。
阿英跟我說,他是搶劫進來的。說的時候,他笑著揚起左手給我看,我很意外地看見他的左手只有三個手指,還是半截的,不過顯然是老瘡疤了。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哥們兒喝得有點高了,一個叫大樓的說,咱找點樂子去吧,上粑粑三兒那裡,粑粑三兒是我把兄弟,在六合陣開了個酒樓,其實就是窯子鋪,我就開著我那輛狗騎兔子去了……”我們這裡管那種帶駕駛樓子的動力三輪叫狗騎兔子,很損也很形象。
阿英笑眯眯嘬了口煙,接著說:“走到半道,看見路邊臥了輛拉煤的雙掛解放,一個矬子正翻開機蓋檢查線路呢,大樓也不怎麼想的,突然就說咱敲他點血,拉煤的身上都有錢,當時我們已經開過去了,我覺得這想法挺好,馬上就掉頭回去,四個人好象都熱情都他媽挺高,要不說死催的呢,當時要是有一個人反對,這事就免了,本來就有些找樂的意思,沒到非搶不可的程度。”
“酒漲忪人膽你那是。”缸子說。
“還真是。”阿英笑道。
然後他笑著問我:“哎麥麥,你是大學生,見多識廣,你說我這案子能判幾年?”
缸子說:“早不就告訴你了嘛,搶劫最高刑是死刑,有點準備啊。”
姜小婁說:“阿英這事判不了,頂多就算一找樂犯!”
阿英:“你他媽才是一找樂犯!”
肖遙仰在被羅上,偏過臉來搭訕:“麥麥的事我看大不了。”
“包庇算事還?”姜小婁道。
缸子也說:“我上回在二監碰到一個,他弟弟殺人,他知道他弟弟跑哪去了,沒說,才判了兩個半。”
“殺人能跟施展這事比麼,麥麥你肯定捕不了。”阿英揮著半截殘手說。
我一咧嘴:“說胡話哪?我這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姜小婁坐直身子,興奮地炫耀:“這都不懂啊,現在是刑拘,還沒批捕呢, 38天以內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
阿英拿嘴唇撅他一下:“臭擺什麼,你剛知道幾天?剛進來那天晚上還不是凝著眼珠兒跟白痴似的。”
“你好?剛進來見個禿子就喊大哥,吃飯時候託著窩頭掉眼淚兒。”
阿英靦腆怪異地笑著,沒有爭辯。
我一聽缸子是二進宮的,不覺向前挪了下身子,用探討的口氣說:“這裡的事兒以前還真沒研究過。”
缸子臉上馬上多了一層“過來人”的滄桑感:“熬人啊,好人也熬神經嘍,進來了先是刑拘,然後檢察院批捕,不夠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勞教,勞教還不如判刑,勞教是最苦的,把人當牲口使,累出屎粑粑來都不饒你啊,寧捕不勞,進來過的都知道。咱說這邊兒……逮捕證一簽,還得等著起訴,開庭,一次不行兩次,判完了,不服氣還得上訴,終審判決接到手算一大關過了,下面就等著下勞改隊,以前的勞改局現在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