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每天晚上聽見他這聲音,一定會笑起來:瓦西里·卡希林又在那裡嘰哩咕嚕了!……好,
我們睡覺去吧……”
我決定幹捕歌鳥的活計。我想,我捕了來,交外祖母去賣,一定可以把生活過得好。我
買了一個網,一個環,幾個捕鳥器,做了一些鳥籠。每天天快亮的時候,我就守在山溝灌木
叢裡,外祖母拿著籃子和口袋,在樹林子裡走來走去,採一些過了時節的蘑菇、莢萩果、核
桃之類。
懶洋洋的九月的太陽,剛剛升起,它的白色的光線,一會兒消逝在雲中,一會兒變成銀
色的扇形,照到山溝裡我的身上。山溝底部還是陰暗的;從那裡升起一股乳白色的霧氣。
山溝露出黑黝黝的很陡的粘土質的側面。另一個側面坡度很緩,佈滿著枯草和茂密的灌
木叢,點綴著黃色、紅色、淡紅色的葉子。一陣風吹來,把葉子吹落,在山溝裡飄來飄去。
在山溝底部,長滿牛蒡草的深處,發出金翅雀的啼聲。在灰白色的雜草叢中,可以望見
靈活的鳥的紅冠。在我的周圍,有許多好奇的白頭翁在熱鬧地啼叫。它們有趣地鼓起白白的
腮幫,忙忙碌碌吵鬧著,這情形很象過節時候的庫納維諾的小市民年輕婦女。它們很靈巧,
很聰明,很厲害,什麼事情都想知道,什麼東西都想去碰一碰,就這樣,它們一隻又一隻落
進捕鳥器裡去了。看它們那麼焦急亂闖的樣子,真有點可憐。但我是做買賣的,是不能容情
的呀,我把它們從捕鳥器裡抓到鳥籠裡,再用布袋把鳥籠罩祝它們一到暗地方,就變得老實
了。
山楂樹叢裡,飛出一群黃雀。滿樹叢都是太陽光,黃雀歡喜得什麼似的,叫得更歡了。
瞧它們的模樣,很象一群小學生。貪心的持家能手伯勞鳥,遲誤了去南方的旅行,棲在野薔
薇樹的軟枝上,用嘴梳著翼上的羽毛。它們閃著黑炯炯的眼睛,狙伺自己的獵物;一剎那
間,跟雲雀一般向上飛起,捉住一隻野蜂,小心翼翼地把它穿在荊棘樹上,重又歇在枝上,
不停地轉動著賊溜溜的小腦袋。機靈的松雀沒聲沒響地飛了過去。這正是我所渴望的,捉住
它多好呀!一隻離了群的灰雀,披著紅紅的衣服,擺著象將軍一樣的架子,停在赤楊上,怒
沖沖地叫著,搖晃著黑嘴。
太陽漸漸升高,鳥兒越加多了,鳴聲越加熱鬧了。整個山溝裡充滿了音樂。最基本的音
調,是風吹灌木叢的簌簌聲。
鬧盈盈的鳥聲,畢竟掩蓋不了這輕微的、動聽的愁悶的低響。
在這低響之中,可以聽出一種夏天的離歌,其中喃喃著一種特別的言語,自然地變成歌
詞。這時,我不由得想起了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從上邊不知什麼地方傳來外祖母的聲音:“你在哪兒?”
她坐在山溝邊上,面前攤開一塊包頭布,上邊擺著麵包、黃瓜、蘿蔔、蘋果,這許多天
賜的食物當中,有一隻很美的多角的玻璃瓶,在太陽下發著光,瓶口塞一個雕成拿破崙頭形
的水晶塞子,瓶裡裝著一什卡利克的用金絲桃浸過的伏特加酒。
“天啊,多麼快活呀!”外祖母滿心感激地說。
“我編成了一支歌!”
“是真的嗎?”
我就把似詩非詩的東西唱給她聽:
眼看著冬天漸漸到來,
夏天的太陽呀,再會再會!�*
可是外祖母不讓我唱完,就插嘴道:
“這種歌原來就有的,只是比這好一些!”
於是她提高嗓子唱了起來:
哎呀,夏天的太陽快離去了,
去到黑夜,那遙遠森林的後邊!
唉!丟下我,一個年輕的姑娘,
孤零零地再沒有一絲兒春的歡喜……
早晨我要不要去到村外,
回想五月中同遊的歡情,
那曠野令人不快的望著,
我在這兒喪失了我的青春。
哎呀,我親愛的女友們喲!
等那輕軟的初雪堆起,
請從我白白的胸膛挖出心兒
把它埋葬在雪堆裡!�*
我的作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