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地直望到鬥完為
止。她每天晚上對我跟薩沙說:“你們這些小子,閒坐著多沒意思,打打架多好呀!”
薩沙生氣地說:
“傻婆娘,誰告訴你我是小子?!我是二夥計啦!”
“我可不這麼看,在我眼裡,沒有娶老婆的全是小子!”
“傻婆娘,傻腦袋瓜子……”
“魔鬼倒聰明,可是上帝不喜歡他。”
她的諺語特別使薩沙生氣。他就故意刺激她,但她輕蔑地瞟了他一眼說:
“哼,你這個蟑螂,真是老天瞎了眼,錯生了你!”
薩沙常常教唆我,要我趁她睡著的時候,往她臉上抹點鞋油或煤煙,或是在她枕頭上插
一些針,或者用別的方法跟她“開玩笑”,可是我害怕她。她睡得不死,常常醒過來。她一
醒就點上燈,坐在床上,直愣愣地望著牆角。有時候,她繞過爐炕走到我身邊,把我搖醒,
啞著嗓子說:
“列克謝伊卡,我有點害怕,睡不著,你跟我聊聊吧!”我迷迷糊糊跟她說了些什麼,
她默默坐著,搖晃著身體。
我感覺從她那熱呼呼的身上發出一種白蠟和神香的氣息。我想,這女人快死了,說不定
馬上會倒在地板上死掉。我心裡害怕,就提高了嗓門說話,她攔住我說:
“小聲點!要是壞蛋們醒了,他們會把你當作我的情人呢……”
她坐在我身邊,總保持著一個姿勢:弓著背,兩手放在膝頭中間,用瘦稜稜的腿骨夾
住。她胸脯平坦,就是穿著很厚的麻布衫,也可以看出一條條的肋骨,象乾透了的水桶上的
箍子。她沉默了好久,又突然低聲地說起來:
“我還是死了算啦,活著也只是受罪……”
或者,好象在問誰:
“這可活到頭了,唔,是嗎?”
“睡吧!”不等我說完,她就打斷我的話,直起腰,灰色的身影,悄悄地在廚房的黑暗
中消失了。
“妖婆!”薩沙在背後這樣叫她。
我便挑逗他:
“你當著面這麼叫她一聲!”
“你當我怕她嗎?”
但他立刻皺了皺眉頭,說道:“不,我不當面叫,說不定她真是一個妖婆……”
廚娘瞧不起任何人,看見誰都生氣,對我也一點不客氣,每天早晨一到六點鐘,就拉我
的大腿,叫喊道:
“別貪睡!快去搬柴!燒茶炊,削土豆!……”
薩沙醒了,恨恨地說:
“你嚷什麼,吵得人不得好睡,我告訴老闆去……”她那乾枯的皮包骨頭的身子,急急
忙忙地在廚房裡跑來跑去,一雙睡眠不足的紅腫眼睛朝薩沙瞪著:
“哼,老天爺瞎了眼,錯生了你!我要是你的後孃,我就扯光你的頭髮。”
“這該死的傢伙,”薩沙罵了一句,並且在去鋪子的路上向我小聲說:“一定得想法子
把她攆走。對啦,在所有的菜裡都偷偷放上一大把鹽——如果樣樣菜都鹹得要命,她就得滾
蛋。要不,就倒上點煤油,你幹嗎發愣啊?”
“你怎麼不幹?”
他生氣地哼了一聲:
“膽小鬼!”
廚娘的死我們都看見了。她彎下腰去端茶炊,突然倒在地上,好象被誰當胸推了一把,
就那樣默默地側身栽倒,兩條胳臂向前伸著,口裡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