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有的則成了受到我們這個政權某些不公正待遇的老紅軍戰士。他們有的還住在光榮院裡,帶著一部曲折苦難的歷史,和對光榮歷史的記憶,享受陽光,安度晚年。
畫家柳偃子認為,我的父親劉正坤,或許,就是這樣一位苦難而光榮的戰士。
父親(1)
我父親劉正坤的經歷,又是一段漫長曲折的生命河流。當年烏溪小鎮“三劍客”劉正坤、柳如風和廖佐煌,是兒時的夥伴。他們的孩童頑皮時代,和烏溪小鎮的山山水水血肉相連。因為爭搶那位來自深山山寨會唱歌的布衣族姑娘羅烏支,使他們分道揚鑣。和他們青春歲月緊密相連的那把神奇的“翼王劍”,也因此天各一方。閱兵場上的決鬥,是他們各自命運的分水嶺。那時,春天已經來臨。布依族山寨三月的歌會,已經偃旗息鼓。和布依族山寨隔河相望的中藥世家劉家祠堂院壩裡,正在翻曬川烏草烏當歸黃芪的劉家主人傭人,突然發覺曬場上缺少了他們之中一個叫瘦狗的兒子。那個年過十六高挑白淨的兒子,瘦狗劉正坤,從頭至尾都和來自烏溪小鎮的小夥子柳如風、廖佐煌一起,歌會上轉悠。整個寨子沒有誰知道,就是他們仨小子“擄”去了山寨的女歌王,而此刻,他們正在為這個女歌王的歸屬,偷偷連夜划船出山,來到烏溪小鎮萬年臺閱兵場上決戰。那時,烏溪河兩岸,一片蔥綠,萬年臺閱兵場周圍的桑樹林裡,百鳥鳴唱。廖佐煌拉出自家的戰馬,仨小夥在閱兵場上騎著快馬揮舞寶劍,而那個布依族姑娘則站在閱兵臺旁邊的洋槐樹下,嬌滴滴地觀戰。至於這場決鬥,有多少人圍觀,他們的父老鄉親,怎樣瞪著欣賞的眼目,看著這群在他們眼中還不懂事的孩子,騎馬揮劍,做著成|人的遊戲,我們沒有在歷史書上看到任何記載。我想,春天屬於少年。為了姑娘而戰的閱兵臺上的春天,在仨少年心中,其身姿英姿,本身就是一種春天的故事,和生命的完美。也許,他們揮劍決鬥的姿勢,和他們混進布衣族山寨裡去唱歌跳舞,偷偷望著他們心中的歌神美神,一樣展現著那個時代的民族風情和生命風情。儘管這場歌會之前,就有土匪要來搶親的訊息,儘管歌會不久,一年,或者兩年光景,紅軍的隊伍,就路過了淶灘碼頭。我想,土匪也好,國軍也好,石達開的部隊和紅軍戰士也好,他們不過是一些牽動著烏溪小鎮人們神經和心靈的符號。我們不能簡單地說他們的行為,僅僅是為了分配女人。這場決鬥的結果,現在已經一目瞭然。眉心上有顆很大黑痣的小夥子廖佐煌取得了勝利,他不僅得到了那把寶劍,還得到了那個布衣族姑娘,作為他第一個正式的女人。對這個結果最不服氣的不是柳如風,而是瘦狗劉正坤。雖然他們都又高又瘦,他們合起來圍追堵截,也沒有戰勝矮壯的廖佐煌。瘦狗不僅失去了最該屬於他的布依族姑娘,還失去了祖傳下的那把“翼王劍”,因此,這個不服輸的來自山寨劉家祠堂中藥世家的後生,居然追到萬年臺背後的青松林裡,那一片岩石叢中,雙方赤手空拳,你死我活,較量了半個時辰,瘦狗劉正坤終於把廖佐煌摁倒在巨大的怪石窩裡。廖佐煌掙扎起來,猛地抱著劉正坤的腦袋,咬下了一小塊耳朵。逼急了的劉正坤捂著耳朵,奮力奪回“翼王劍”,可惜用力過猛,只奪回了一個空劍盒。廖佐煌舉劍向劉正坤砍來,柳如風掩護劉正坤奪路而逃,腋下還捱了重重的一刀。這就是他們當初留下的是非恩怨。劉正坤是柳如風的表弟。他們之間感情很好。經過這場決鬥,他倆感情更加深厚。瘦狗劉正坤從小和父親上山採集草藥,已經對常見草藥的藥性藥理略知一二。他們連忙上女兒峽採集治療刀傷毒蛇咬傷的特效藥,敷在自己的耳朵和柳如風的傷口上。還在後來,也是一個明月夜,和柳如風一起,偷偷摸到烏溪小鎮對面的桑樹林裡,用那把寶劍盒勾引了,或說是採取逼迫恐嚇的手段,和桑樹林裡的一位桑家的姑娘成親。桑家姑娘和柳如風結婚後,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柳水靈和柳水英,這是後話。他們這樁寶劍逼來的婚姻,又引出了另外一些男女的命運。而柳如風的表弟,在這場搶奪女人和逼迫婚姻的戰鬥中,除了英俊的臉上腦袋上,殘缺了一小塊耳朵之外,什麼也沒有得到的劉正坤,後來,帶著石達開留下來的“翼王劍”空劍盒,那是凝聚著石達開小妾佘三娘和那個多情的淶灘碼頭小船工生命與愛情悲劇命運的劍盒,參加了紅軍。不知那時他知不知道,那把“翼王劍”凝聚著他祖輩的恥辱和光榮。
父親(2)
作為紅色家族,我對父親的印象,遠不如人們想象的那麼榮耀和風光。在我記憶中,曾無數次穿過槍林彈雨中的父親,從來就是一位乾瘦而苦難的老人。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