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蘇慎言對外說他死了?”她冷冷問姬恪。
姬恪閉著眼喘息,聽見蘇婉之的聲音,輕聲回答:“說來話長,但確實事出有因。”
握著信,手裡的鮮血沾染上信紙,手指攥緊,信紙幾乎被揉破。
她抬頭,看著姬恪,血已經整個染紅了他的肩頭,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漸漸因為痛苦彎曲。
哆嗦了兩下唇,她強自鎮靜地問:“你告訴我這個,是不想讓我殺了你?”
姬恪想回答她,剛張口,忽然俯低身體,從床下抽出一個木盆,張口便吐出一口血,黏稠的血液鮮紅欲滴,一時間蘇婉之竟然不敢去看,猛然別過頭。
吐過後姬恪像是好了一些,將盆推進,用掛在床頭的溼巾擦淨唇角的血,對蘇婉之虛弱笑笑:“嚇到你了?”
轉回頭,蘇婉之看著姬恪,說不上的滋味。
見到姬恪吐血的瞬間,她真的被震了一下。
她知道姬恪這次只怕病的不輕,可是沒想過居然已經這麼嚴重了……
那條掛在床頭的溼巾一側已經滿是鮮血了,只是姬恪交疊在一起,她才沒有注意到。
此時姬恪的臉彷彿比剛才又白上了三分,明明剛才已經是紙白了……
心口處忽然覺得疼。
想想姬恪的婚禮,想想姬恪的絕情,想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蘇婉之強迫自己忽略掉那種心疼。
“沒有,沒嚇到。”
姬恪仍是笑,風輕雲淡又溫和如水:“之前是礙於約定,才不能說,現在……我都快死了,約定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如果你還想來殺,就殺了我罷。”
他笑得那般平靜,幾乎讓蘇婉之想起在明都相處時,那個總是溫柔和善體貼入微的齊王殿下。
但卻瞬間讓蘇婉之覺得憎惡,是的,那都是謊言,都是假的,都是欺騙!
蘇婉之的手又一次摸上了染血的匕首。
低低道:“如果我殺了你,你的皇位呢?你不想要皇位了麼?你不是還為了那個位置娶了王蕭月?怎麼,這麼輕易就放手了?”
姬恪垂眸:“親沒有結成,以後也不會有機會。”
“為什麼?”
姬恪低笑,大約是口腔中的血液潤澤,他的聲音不再那麼沙啞,似呢喃也似自言自語:“已經如此了,我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去娶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人?”
這幾乎不像是姬恪說出的話。
蘇婉之又一次震了震,血液依然從姬恪的肩膀流淌而出,潺潺不絕,血河般流淌。
至此,她才真的覺得,姬恪大約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了。
這樣苒弱的身體,就算他撐到了登基為帝,也做不了多少日子。
可是……蘇婉之用舌潤了潤唇:“姬恪,這和我都沒有關係了,我只是想為自己討份公平而已,殺與不殺你,以後我們都不會有交集了。”
姬恪霍然抬頭,蒼白的面容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越發黑得深沉,如濃墨渲染的黑夜,深不見底。
“蘇婉之,你要嫁給計蒙?”
毫不猶豫,蘇婉之回答:“是的。”
又低頭咳了兩聲,姬恪輕聲問:“你可不可以不嫁給他?”
這其實不是姬恪第一次說這句話,蘇婉之憶起謝宇似乎也曾經說過。
那時她有驚訝,有淡淡的羞怯,也有些許的驚訝與驚喜,但現在帶給她的感覺更多的是諷刺。
風水輪流轉,終於也輪到姬恪了麼?
蘇婉之忽然問:“你婚禮那天我說的第一句話你還記得麼?”
姬恪一怔,略沉吟道:“我記得。”
“我說了什麼?”
過了一會,姬恪才緩緩開口:“你說‘姬恪,你說過願意娶我。’。”
“你回了我什麼?”
這次開口的時間更長:“我說‘是,可是我並沒有承諾要娶你。’”
“是啊,你什麼承諾都沒給我,我嫁給誰,與你何干?”蘇婉之說得理所應當。
“可是,蘇婉之……”
姬恪坐直起身,總是含笑的黑眸中帶著幾分認真和迷惘:“……我好像喜歡上你了。若我現在肯娶你呢?”
“已經遲了。”蘇婉之毫不留情道,“你騙了我兩次,你懂什麼是肝腸寸斷嗎,你知道我是怎麼從明都外趕到祁山的嗎,你知道只要我一想起那件事就痛苦的幾乎無法呼吸,難道說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