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博大、純樸,但不深沉;英國人深沉、純樸,卻不博大;德國人博大、深沉,而不純樸;法國人沒有德國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國人心胸博大和英國人心地純樸,卻擁有這三個民族所缺乏的靈敏……”
“中國人呢?”
“中國人全面具備了這四種優秀的精神特質。也正因如此,中國人給人留下的總體印象是溫良,那種難以言表的溫良。”
“溫良受欺啊!涉及到利益,純樸也可以排除在外了。我倒是有一些洋人朋友,但能知心相交的,只有一個,一個有些傻、有些呆的美國佬。”
“純樸在你身上也沒有絲毫體現,深沉有,博大嘛,還未看出。”
“時間還長著呢,辜先生可以慢慢看。”陳文強笑著舉起了酒杯,“個人的性格和本質在對外的表現上也因人而異,就象我看辜先生,現在和將來,得出的結論肯定也是不同。再如先生,西人視為天才,國人則視為怪物。”
“你也是一怪物。”辜鴻銘舉了舉杯,喝了一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陳文強,幽然說道:“未聞遊學,未得學歷,卻精於西方科技,甚至超越之。崛起不過數年,已是朝野中外皆聞。不管是洋人,還是國內工商人士,甚至是官僚政客,你皆能遊刃有餘、左右逢源。試問,你豈不是比我還要象怪物?”
“呵呵。怪物就怪物,又有何妨?”陳文強笑得暢快,“其實我看先生。就是一天生叛逆,刻意追求與眾不同,大凡別人贊成的,你就反對;別人崇拜的,你就蔑視。因為先生才智出眾,凡事都能讜言高論,自圓其說。也就決不會穿幫出醜。”
辜鴻銘眯了眯眼睛,看著陳文強似笑非笑的神情。也笑道:“識人到如此程度,也難怪你無往而不利了。實幹家琢磨的是事,縱橫家琢磨的是人。你既能實幹,又能縱橫。果然非是常人。”
“不,我就是正常人。”陳文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調侃道:“這裡可沒有毛病,不是精神病,更不是瘋子。”
“那我也是常人,何來怪物一說?”辜鴻銘大笑。
辜鴻銘怪誕不經的言行實在太離譜,桀驁不馴的態度實在太刺目。他對玩弄以詭辯與謬論“震驚白種或黃種庸人”的遊戲樂此不疲,歐洲人能夠欣賞他大言不慚、狂狷不遜、立異為高的表演。而中國人則全然不懂得該如何欣賞其中的妙趣,中國人的文化土壤也從來就不肯容納異端和叛逆。
陳文強看起來卻象萬金油。似乎不管派系,不管種族,都能與之融洽相處。但在骨子裡。他卻有著辜鴻銘顯露於外的桀驁。
而且,陳文強之所以能夠幹得風生水起,正因為他不僅琢磨事,更有琢磨人的本能。而中國社會恰恰就是這樣,琢磨事的人最終往往被琢磨人的人給琢磨了,琢磨人的人終將成為最後的贏家。因為他在琢磨你。
公事酒桌聊,中國的傳統。陳文強與辜鴻銘算是說得比較投機,也都知道吃飯喝酒並不是主題。
“這條件——”辜鴻銘只粗粗看過陳文強帶來的檔案,便搖頭不止。
“可商談,但讓步不會太大。”陳文強不以為意地說道:“粵漢鐵路本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既然總督大人有意由我接手,若不將種種困難盡陳,待到修築之時,種種延誤,種種糜費,如何說清?再者,如果總督大人不全力支援,我也不會接這燙手山芋。這其中情弊,我不說辜先生也清楚,牽扯到這鐵路利益的三省官紳有多少,其中是立憲派的又有多少?”
辜鴻銘依舊搖頭,好半晌才嘆了口氣,問道:“非要如此?”
“非如此不能按期修成。”陳文強很篤定地點了點頭,說道:“粵漢鐵路若修成,便與蘆漢鐵路共同貫通南北,又有長江水路東西通暢,兩湖地區最是受益,經濟騰飛指日可待。這一點,總督大人及先生,應該看得通透。”
“粵漢鐵路是幹路之樞紐,枝路之始基,而中國大利之萃,這是確定無疑的。”辜鴻銘沉吟了一下,斷然道:“好,那我便去向總督大人說項,力促此事成就。但商談須是雙方各有退讓,陳先生也要有所準備。”
“那就請辜先生教我。”陳文強自然知道自己有要求,張之洞肯定也有條件,只可惜不知道他的底線,所以才要先打通辜鴻銘這一關。
“總督大人慾將工藝學堂辦成一所高等學堂,使所出學生能製造各種實用新式機器,可惜師資力量不敷……”
“總督大人慾辦水電公司,卻既無經驗,亦無相關人才,又不肯交與洋商……”
陳文強一一聽著,估算著,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