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檔案,靜默在那裡,沒有人。段言的私人辦公室虛掩著門,黑的,我輕聲叫了他的名字,沒有回應。我不敢再向前探尋,轉頭離開了。
下電梯的時候,肚子微微有點痛,有點餓,還有些噁心。掐指算算月紅已過期十幾天了。
買了早孕試紙回家測試,果然,中標了。心裡感覺有些複雜,它來的不是時候,但畢竟是我和段言第一次孕育的種子,還可稱之為:愛的種子。
我小心的摸了摸小腹,裡面似乎在蠕動,十幾天的小東西,還沒有成形,怎麼會動?
段言回來已經很晚,他說加班了,我微笑,沒有說我曾經去找過他。
段言把藥遞給我:“小乖,吃藥。”
“不吃,會有副作用。”
段言不明白我的話,一定要我吃下,我說,我們有了種子。段言愣了一下,繼而不可置信的笑了起來,興奮的抱住我在屋子裡轉了三圈,說:“真的嗎?真的?”
日後,我不再吃藥,夜夜睡的安心,沒有出現幻覺幻聽的騷擾。段言卻常常半夜驚醒,霍然坐起,說見到怪異的嬰兒,有時會被嚇出了聲。折騰久了,段言便對我的腹部沒有了喜悅之情,“孩子”成了他心理沉重的負擔,他偶爾說自己沒有做父親的準備或者經濟緊張之類,勸我做掉。
三個月後,我的腹日漸隆起,段言日漸冷漠。
他坐在電視前面一動不動,我在洗澡。
洗著洗著,肚子莫名痛起來,忽然就看見殷紅的血水順著腿流下來,我大喊:“段言,段言……”喊了許久,卻沒有回應。
我顫抖著雙手掬著從身體裡流出來的一個小小的東西,已經被噴頭沖洗,紅色的血團中有粉色的肉,面目四肢都未成形,一條細細的小尾巴,大概兩寸高。我捧著它走到段言面前,他彷彿忽然夢中驚醒:“怎麼了?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這是我的一部分,這是我本來要精心培育的天使,段言。
第六章 關上愛之門
我把胎兒捧給他看,他在皺眉,想嘔吐的樣子,強忍著,什麼也不說。不說也是一種態度,他無話可說。
我不能理解他心思恍惚到如此地步,更不能原諒他的冷漠。那是一個生命,豈容你如此殘忍忽略?
出院後,他找來畫報給我看,上面有胎兒從受精卵開始到足月分娩的全程圖片,我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大概他想告訴我,即使小產,也不該出現那條小尾巴。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明說。我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麼在給我燉的雞湯裡面下了藥。我無意中看到他褲子口袋裡有米非司酮(流產藥物)的購買單據。我什麼都沒有問,經歷這場痛楚,我感到巨大的失落和疲憊。
日後,我漸漸貪吃,用各種食物塞滿我空虛的胃,每次吃完就想嘔吐。反正我一個人在家,百無聊賴。吃了吐,吐完又吃,折磨過千百次,我體重驟減。段言斷定我心理抑鬱,勸我安心修養。
我已不再信任他。
每當夜幕降臨,我有種奇怪的念頭,我想念我的小貝,一顆心時常揪著,因內疚而生疼。怎麼就風平浪靜了?我甚至想讓那黑衣白鞋的長髮女人再出現一次,我不知道幻覺是不是都這樣逼真,這一切我還懵懵懂懂,沒有來得及想明白。
夜色漸濃,我今日裝扮一新,從來沒有如此細緻打扮,手腕塗了淡淡的香水,穿一件黑緞子性感睡衣,露出迷人鎖骨,眼上描了粗而重的妖媚眼線,我端坐在鏡子面前自我欣賞,靜等著段言回來。
他回家,我從他眼神裡看到驚豔的效果。夜裡他一次次將我送上雲端。我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這樣主動,這樣急切,象是在進行著一項預謀。懵懂中象是有一種力量在控制著我,這種力量增加了我的興奮,狠狠的將他拉向我,不斷的撞擊中,我說:“我要種……一顆種子……”
之後段言無力的伏在我身上,忽然哭了起來,越哭越壓抑,身體無法抑制的抽動,許久,他說:“其實,我想要離開……你變得怪異……我不要可怕的孩子……天天惡夢……”他一句一句的吐出來,似乎耗完他所有的力氣。
我不問他為什麼,我沒有那麼好奇了,我覺得人生實在是虛虛實實問不出個所以然。
若有一個新生命,或許可以既往不咎,生活可以重新開始,我天真的想。
他的離開計劃還沒有實施,我便再次感到腹中蠕動了,同樣的安逸感再次來臨,我輕撫著腹部,堅信一切會隨新生命道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