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有所思這東西把我帶到了我正在尋找的地方。
我終於想起來,是有些什麼東西一直困擾著我。
但它算是噩夢嗎?
很久很久以前,當時我還很年幼,年幼到提不起一隻籠子。那年冬天,父母給我買了只小白兔,當時我們住的是平房,他們怕它在家裡亂竄,到處拉屎拉尿,就把它擱在園子裡,在它的籠中擱上一堆稻草就去上班不管它了。溫度驟降,下起了鵝毛大雪,而我只能透過玻璃窗看到小兔蜷縮在籠中,瑟瑟發抖,當父母下班回家把它提進屋子,小兔子卻早已經凍死了。
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消失,這樣的場面時常出現在我的夢中,使我記得它比記得自己的父母還要清楚。我想要在那一天忽然長大,可以夠著門把手,開啟門,走入園子,把籠子提進房間。但是在夢裡,我不是永遠摸不到門把手,就是提不起籠子,或者更加無奈地被吞沒在大雪中。
甚至有時,我會出現在那隻籠子裡,用兔子的視角看到溫暖的房間中,有個小男孩正隔著玻璃窗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
這樣的場景在我從小到大的夢中反覆出現,以至於我熟悉它就像清楚自己的腳指甲大概有多少天沒有修剪了一樣,只要看見它就覺得自己受夠了,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在那個夢中真正地長大。
當我想到這些,我的左手就開始疼痛。那個紅印章從天空中砰然落下,壓在我的腦袋上,我啊的一聲大叫,從床上坐起。
外婆說:“死阿仔,叫什麼!起來吃早飯!”
我左右環顧,原來已經天亮了。
'朋友賓燦'
我照常吃掉早飯,兩塊煎餅,一隻雞蛋,一杯豆漿。我總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吃掉這些東西,因為我和外婆總是起得很早,在上課前時間會很充裕,吃完後理好書包,然後和外婆說再見。
她說:“阿仔,下課後早點回家!”
我說:“知道了,外婆。”
然後揹著書包,離開家門,往學校走去。
賓燦會在離學校還有一個街區的拐角處等著我,他也是一個不經常遲到的學生。但他說,那是因為認識我以後,他才願意早起。賓燦發育健壯,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短髮和笑起來就會發光的潔白牙齒,我總是為能夠擁有他這樣的好朋友而欣喜不已。
賓燦是不太結交同性朋友的,他說我是個特例。
很少有男人,會讓他在第一眼看見時就會決定要與之交往。因為他只喜歡異性,尤其是漂亮的異性,他在女生堆裡生活得如魚得水,在男生堆裡則往往鶴立雞群。其實賓燦也不算是學校中最帥的一個,但是隻要有我在他的身邊,他的風頭就勁過其他人,眼神間流露著奇光異彩,好像有了我,他的頭髮就更靚,笑容就更燦爛,皮鞋不擦油也會發光一樣神奇。
每個女生只用看我一眼,就會立刻把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永遠粘住,不會斜視。單憑這一點,賓燦就十分地照顧我,他說,他希望朋友之間絕對的忠實。
而我卻只要聽到他用朋友兩字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全身就會像過電一般激動。賓燦帶給我最大的好處是經常受到女生的拉攏,她們知道我是賓燦身邊最親近的人,所以遞送紙條,情人節、聖誕節送個禮物的事情無疑全都會落在我的身上。
因此我時常能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憑藉賓燦吸引女性這條特別發達的單細胞,他的雄性激素促使他永遠熱衷於各項體育活動,精力充沛,是女生們頗為喜歡的陽光型帥哥。由於他的緣故,很多社團終於網開一面地決定收留我。雖然大都是揀揀球、理理道具、打掃一下衛生,諸如此類的工作仍讓我興奮不已。
我知道自己在大多數時刻,還是一個十分喜歡熱鬧的人。為此,我會絕對忠實於賓燦,就算他在許多漂亮學妹面前,數落我的造型老土、我的長相滑稽都不會使我難過。我喜歡聽他說話,偶爾偷學一下他捋頭髮時的瀟灑造型,其實我根本就是把賓燦視為自己的偶像。
但是我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在我面前開起一個不應該開的玩笑。事情最開始,要從午飯前的最後一節體育課說起。而在這之前的事,就像往常一樣:每一個早晨賓燦和我一起走進校門,逐一和漂亮的女生們打招呼,時不時甩動他的劉海,而我的每一個早晨也是從心滿意足地走在他身邊略後五寸的距離、向他所招呼的女生們陪上一個傻笑開始。
這些都忽略不計。
到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賓燦說他的腳跟被新皮鞋磨破了一點皮,所以不想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