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
我想,從那時開始,我對兵頭三季的看法有了些微妙的變化,這或許是男人無法體會的一種情感。
當然,叫我“米妮”聽起來有九成是很嚇人的,讓我毛骨悚然,但是,奇怪的是還不只是這樣。
即使她說我“可愛”,無論理由為何,我都不會覺得不舒服一另外的一成感覺就是這個。我總覺得兵頭三季這面無處下手、長滿尖刺的牆上似乎有了一個容得下指尖的地方。
我後來想起來,這大概只是自己的得意忘形,一時誤會罷了。
鉛筆盒事件發生在暑假結束剛開學的時候,我之所以會那樣做,起因也是“米妮”這兩個字。
抱歉,話題跳得太遠了,令你聽得一頭霧水吧。
鉛筆盒就是放文具的容器,上課時就放在桌子上,如果掉在地上,當然會發出“咔嚓”聲。
中學生活與小學時代有許多不同之處,從學生的角度來看,最大的不同就是每節課都會有不同的老師上課,這麼一來,就會有受歡迎的和不受歡迎的老師。
暑假結束後,在某位老師的課堂上,班上同學特別心浮氣躁。
大家公然聊天,做和那節課無關的事,後知後覺的我過了一陣子才漸漸瞭解,這都是兵頭三季指使的。
這是一名年輕男老師,雙腿修長,五官端正。乍看之下,應該是女學生會喜歡的那一型。
據說他極具教學熱情,大學剛畢業,正義感十足,可以說為了學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是這一點似乎惹惱了兵頭三季。
導火線就發生在另一位老師請假,他的那節課改成自習時,那位年輕的男老師卻印了講義打算上他的數學課,同學齊聲抗議,於是那位男老師說:“我們商量一下吧。”
結果變成老師唱獨角戲,他一副自己本來很忙,是為了你們著想才來上課的模樣,這又完全和班上同學的想法相違背。
我當時並沒有替老師說話,所以沒資格大放厥詞。但是,事情一旦演變成那樣,班上就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抗衡。
後來,幾名女學生陸續在上課時去廁所,我清楚地看到老師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下一次上課,又有女生說要去保健室,身為男老師,對於學生去廁所或保健室很難說什麼反對的話,但是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當我聽說這些是因為兵頭三季在幕後指使時,腦海中頓時浮現了她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面無表情盯著老師的樣子。
到了初秋,她開始指使同學們在課堂上推落鉛筆盒。
兵頭三季並沒有直接指使某人,但是就像連鎖反應一樣,這個指使都來自後方的一個點。
只要是那位老師的課,後面就會有鉛筆盒掉落。她指使大家從後往前陸續推落鉛筆盒。只有女生這麼做。
我心想,會有多少人聽話照做呢?我試探性地問了我的朋友,她說她會推落鉛筆盒,她一開始說得怯怯懦懦的,但是接著氣憤地補了一句:“因為我看不慣那傢伙。”
“那傢伙”指的是老師。她好像不是被強迫的,而是出於自願,因而也就認同了三季的指使。兵頭三季認為大家都是抱著同樣的觀點因此才會下達這個指示的。就某個層面來說,我沒有感受到那種被兵頭三季像濃霧般籠罩住的壓迫感。
於是,又輪到上那位老師的課了。
一開始和平常一樣,教室就像個菜市場,因為大家的說話聲而嗡嗡作響。只有幾個人包括我在內,面向黑板想要聽課。即使老師拍打講臺、大聲怒吼,情況也絲毫不見改善。
老師放棄講解數學公式,一臉嚴肅地試圖修復師生間的關係。
當他話說到一半時,後方發出“咔嚓”一聲,然後就像海浪捲上岸般,從後面接二連三傳來鉛筆盒掉落的聲音。其中有塑膠鉛筆盒掉落的“吧嗒”聲,還有金屬鉛筆盒發出的更尖銳刺耳的聲音。
對老師而言,這是一種侮辱,對我來說卻是一種恐怖。接連而來的聲音就像是一隻要掏出心臟的手般毫不留情地逼近。
是什麼讓我在最後關頭沒有將手伸向鉛筆盒呢?
因為老師正認真地說話,因為我覺得不可以踐踏那份認真,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但是,光是這些冠冕堂皇的說法,應該抵不過我內心的恐懼吧。坦白說,是因為我認為兵頭三季可能對我有好感自恃無恐,我覺得她應該會原諒我。
席捲而來的聲音從身體僵硬的我身邊擦身而過。
任誰都明白,這是拒絕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