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在車窗前的夜幕中,看上去彷彿在努力地淡化那化不開的黑暗,但卻徒勞無功,使眼前的黑暗越發顯得既濃又稠。遊局的沉默感染著我們,我和司機陳強也都沒有說話,連咳嗽都沒有。此刻,不用刻意去猜測,我們在內心都被同樣一個痛苦折磨著,這個痛苦浸透了我們的心,我們的思維,我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使我們沒辦法掙脫,沒辦法稀釋,就像我們沒辦法掙脫和稀釋眼前的黑夜一樣。畢竟李銳與我們是朝夕相處的同事,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在這短短的半天裡發生的一切,沒辦法將我們積聚多年的理解和情感一下子淡化,更沒辦法一下子徹底改變。心底裡,我們寧願下午查證的那些事實只是小說中的故事,我們寧願現在正在進行的抓捕行動也只是我們睡夢中的一個錯覺!
龍泉鎮位於離縣城約二十公里的正東邊,因龍泉山而得名。據《江夏縣誌》記載:“龍泉山古稱靈泉山,因靈泉寺山中有色碧味甘的清泉潭而得名。”龍泉山順龍盤結,群峰高聳,其山三面臨牛山湖與三汊港,在無邊碧浪之間,逶迤崛起雲山、大龍山、二龍山、龍嶂峰、玉屏峰、天馬峰、馬鞍峰等,自古這裡被視為山環水繞、湖山鍾秀、林泉幽穆的“福地仙壤”。正因為此,劉高祖劉邦的大將樊噲就葬在天馬峰下。而到了明代,明太祖朱元璋第六子楚昭王朱楨同樣看上了這一片風水寶地,死後亦葬於此處。朱楨死後,這裡陸續成為昭、莊、憲、康、端、愍、恭、巴陵卓簡九王的陵寢與陵園。由於有如此多的王侯將相、達官貴人葬於此處,所以雖歷經千年,這裡仍有許多的古建築不僅依然存在,並且從殘損中仍看出往日的富麗堂皇,莊嚴肅穆。改革開放後,縣裡下力氣將這裡作為一個旅遊開發的景點,除了對殘存的建築作了進一步的修繕維護以外,方圓三公里範圍內也遍植蒼松翠柏,楓林修竹。同時,也將景點與外界相連的所有公路都作了修繕,由原來的碎石子路都整修成柏油路。經過十多年的刻意營造,現在的龍泉山已是聞名遐邇的旅遊勝地,每逢節假日,慕名而來的遠近遊客有如過江之鯽,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成了江夏縣與白雲洞齊名的旅遊景點。
參加工作以來,我到龍泉山只來過兩次,第一次是與曉紅正處於熱戀中時。那時是冬天,剛下了一場多年不遇的大雪,整個龍泉山景區銀妝素裹,分外妖嬈。記不清楚是誰提議,我們放著便利的公共汽車不坐,竟騎腳踏車踏上了行程。雖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但我們前後卻騎了二個半小時,這主要是緣於雪太大,四下裡白茫茫一片,許多地方已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田地,稍不留意就騎進田裡或者栽水溝裡去了。整個行程中我們倆到底摔了多少跤,當時就沒辦法記清。但我們的興致特別好,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曉紅從雪地裡爬起來時那凍得象紅蘋果似的臉蛋。那天整個公園裡見不到一個遊人,連大門口賣門票的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我和曉紅你追我趕地爬到龍泉山山頂上,扯著嗓子對著蒼茫的天地大喊大叫。至於喊了些什麼?叫了些什麼?到現在我已經記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唯一沒有忘記的是我們在山頂上第一次喊出了“我愛你”這句話。正是基於這個原因,龍泉山才在我的腦子裡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次來龍泉山是八八年春天,不是來遊玩,而是來植樹。全縣各機關的大小幹部加縣一中的一千多人學生,扛著紅旗,扯著橫幅,架著高音喇叭,將龍泉山及周邊的山山嶺嶺遮掩得嚴嚴實實,古老的土地深深地沉浸在一股熱火朝天的氛圍中。只是一天的功夫,龍泉山及周邊的大小山嶺上的不毛之地都植上了松樹、冬青樹和柏樹,生命的氣息隨著春天的腳步到來了,感覺誰也不可抑制。中午時分,各單位自行找了塊地方就地野餐。我們公安局和經委的一幫人在靠近湖邊的一塊草地上圍著一塊塑膠布席地而坐,塑膠布上堆著單位買的各色滷菜以及有些女同志從家裡帶來的各式小炒,不知是哪位好事者,還帶了幾瓶白酒。暖暖的陽光普照著生機盎然的大地,也點燃了大家在機關裡關久的激情,在這種氛圍下,已沒了上下級之分,也沒了男女之別,往日嚴肅僵硬的面孔在這裡已經銷聲匿跡,蕩然無存。誰的臉上都燃燒著一把不可抑制的生命之火,誰的言辭中都包含著心中藏匿已久的自由。但是,李銳是個例外,在我們從縣城出發開始,我就發現他始終緊繃著臉,眉頭緊鎖,眼神遊離,似在心裡隱藏有什麼大的心事。及至在植樹的過程中,他也是忘我地工作著,別人最多隻挖了兩個樹坑,他卻一口氣挖了四個。雖然將外套和羊毛衫全脫了,只穿了件淡紅色的背心,但他仍是汗流浹背,連那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頭髮上也好似能立馬擰出汗水來。在他忙碌的這半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