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臺階。門上的紅藍燈泡一開一關,閃個不停。
門沒鎖,開著一道窄縫。她在門上敲了敲。才敲一下,門就開了。
卡蘿蘭走進屋。這是個黑乎乎的房間,一股灰塵和天鵝絨的味兒。房門在她身後合上,房間裡一點光都沒有。卡蘿蘭一步一步朝前挪,走進一個小房間,臉碰上了一件軟乎乎的東西。是塊布。她伸出手,一撩。布分開了。她站在一幅天鵝絨布簾的另一面,直眨巴眼睛。這是個戲院,燈光很暗。房間另一頭有個高高的木頭戲臺,上面光光的,什麼都沒有。戲臺上面很高的地方有一盞聚光燈,燈光照在戲臺上。卡蘿蘭和戲臺之間是戲院的座位,一排又一排。
她聽見腳步聲,一道燈光晃呀晃地,朝她過來了。走近了才發現是個手電筒,叼在一隻又大又黑的高地小獵犬嘴裡。這隻狗已經很老了,狗嘴一圈兒都變灰了。
“你好。”卡蘿蘭說。
狗把手電筒放在地板上,抬頭望著她。“好了,給咱瞧瞧你的票。”它粗聲粗氣地說。
“票?”
“我就是這麼說的。票。我可沒時間跟你蘑菇。看戲不能沒票。”
卡蘿蘭嘆了口氣。“我沒有票。”她承認說。
“又來一個蹭戲的。”狗氣惱地說,“大搖大擺走進來。‘你的票呢?’‘沒有票。’拿你怎麼辦……”它搖著頭,接著一聳肩,“進來吧。”
它叼起手電筒,邁著小碎步,走進黑影。卡蘿蘭跟著它走到戲臺前。
它停住腳步,電筒朝一個空座位一照。卡蘿蘭坐下,狗溜溜達達走開了。過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黑乎乎的戲院。她發現別的座位坐的也是狗。戲臺上忽然響起一陣沙沙聲。
卡蘿蘭半天才聽明白,這是留聲機放出的老唱片的聲音。沙沙聲變成了一片嗚裡哇啦的喇叭聲。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爾小姐出現在戲臺上。斯平克小姐蹬著一輛只有一個輪子的腳踏車,手裡拋著幾個小球。福斯波爾小姐蹦蹦跳跳跟在後面,挽著個花籃,一路撒著花。她們來到戲臺中間,斯平克小姐利索地跳下獨輪腳踏車,兩個老太太彎腰鞠了個大躬。戲院的狗全都砰砰砰甩著尾巴,興奮地汪汪叫。卡蘿蘭有禮貌地拍手鼓掌。兩個老太太裹著毛茸茸的大衣,圓滾滾的。她們解開紐扣,敞開大衣。敞開的不單是大衣,她們的臉也開啟了,像兩個用胖乎乎的老太婆做成的空殼。空殼裡跳出兩個年輕女人,瘦瘦的,白白的,挺漂亮。臉上是兩雙黑黑的紐釦眼睛。新的斯平克小姐穿了一身綠色緊身衣,高高的褐色靴子,差不多整條腿都套進去了。新的福斯波爾小姐穿著白裙子,長長的黃頭髮上戴著花兒。卡蘿蘭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斯平克小姐退場。哇啦哇啦的喇叭聲越來越尖,像留聲機的針頭在唱片上使勁刮。喇叭聲停下來。
“接下來是我最喜歡的節目。”旁邊座位上的小狗悄聲對她說。
另一個福斯波爾小姐從戲臺角落的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把刀。
“在我眼前的是一把匕首嗎?”她問。
“是!”小狗們汪汪大叫,“是!”
福斯波爾小姐行了個屈膝禮,小狗們重新歡呼起來。這一次,卡蘿蘭不想鼓掌。
斯平克小姐又回來了。她拍打著大腿,下面的汪汪聲響成一片。
“現在,”斯平克小姐說,“米里亞姆和我將驕傲地向大家展示我們的新節目。有沒有誰自願登臺?,”
鄰座的小狗用前爪推了推卡蘿蘭,“說你呢。”它嘶嘶地說。
卡蘿蘭站起來,踏著木梯子走上戲臺。
“請大家為這位年輕的自願者鼓掌!”斯平克小姐大聲說。
下面響起一片汪汪汪、咯咯咯,還有尾巴敲打天鵝絨椅墊的噗噗聲。
“現在,卡蘿蘭,”斯平克小姐說,“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卡蘿蘭。”卡蘿蘭說。
“咱們從前沒見過面,不認識,對吧?”
卡蘿蘭盯著這個瘦瘦的、臉上一雙黑紐釦眼睛的年輕女人,慢慢搖了搖頭。
“現在,”另一個斯平克小姐說,“請站過來。”
“謝謝你。”小狗說。
“不客氣。”卡蘿蘭說。
福斯波爾小姐和斯平克小姐正在戲臺上演一出什麼戲。福斯波爾小姐坐在一架梯子上,斯平克小姐站在梯子下。
“名字本來是沒有意義的;”福斯波爾小姐說,“我們叫做玫瑰的這一種花,要是換了個名字,它的香味還是同樣的芬芳。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