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的州試,與府試又有許多不同。
州試一共要考三場,分別設在初五、初七、初九三天,第一場考經學,第二場考詩賦,第三場考策問。
單是這一點,便與府試時將眾位童生關牛棚一般鎖個兩天以上,頗為不同。
進行州試的考場,有時設在唐虞書院,又是設在城東的隆學院,而今年,便是設在隆學院。
八月初五這一天,凌晨便開始下雨,接近卯時時,雨勢並沒有任何的衰減,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跡象。雖然天色依舊漆黑,但隆學院外頭的酒家、店鋪一個個的,全都開著,做著這些秀才們的生意。
在其中一家酒樓,寧江、百子晉、寧小夢三人正在這裡說著話。
寧江朝百子晉問道:“子晉兄,你今日狀態如何?”
百子晉拱手道:“這幾日,按著寧江兄所教的坐禪吐納之法,養氣調息,此刻只覺精神好到極點,必定不在話下。”
寧江點了點頭。
考場之外,披著蓑衣的更夫敲起了寅時三刻的鑼與梆,秀才們紛紛撐著傘,從避雨之處湧出,在院門前排成兩隊。此時已進入秋季,連著幾天的陣雨,讓天地間冷意瀰漫。
寧小夢立在酒家二樓的視窗內,看著進入人群中的哥哥,隊伍排得很長,那一排排的油傘,如同兩條長蛇,在廣場上盤桓。與府試時不同,州試分作間隔的三場考完,每一場,最遲可以考到黃昏,最早午時就可以交卷。
所以,她準備就在這裡一直等著哥哥。
下方的隊伍中,寧江扭頭看去,見甘烈、路知遠、鬱成益、澹星河、褒凱一等人都在佇列中,路知遠面無表情,甘烈則是顯得頗為煩躁。同為臨江郡廩生的、名為樹光亮的學子,則因為嶽湖那毀滅了整個小鎮的場天災,父母雙亡,此刻正處於守制之中,無法參加科考。
百子晉立在他的身邊,挺著胸膛,頗有信心的樣子。
更夫將鑼敲了四下,那咣、咣、咣、咣的聲音在雨中傳蕩。院門打了開來,官威如同潮水一般湧出。兩名童男、兩名童女,穿著雨衣,提著能夠避雨的氣死風燈從院內走出,其中一個小女孩不停的打著噴嚏。
四名孩童分作兩邊,各自領著一對進入考場,門內有人一個個的查驗他們的文碟、檢查他們的隨身之物,然後就是按著慣例的,在孔聖人像前鞠躬拜聖。
考場之內,銅州太守、朝廷派下來的翰林、考監坐在案後。
秀才們上前,在三位大人面前,一個個領了各自的牌號,被帶進各自的考棚。
考棚同樣是被鎖死的,但是比起府試時,每一間都要寬敞與乾淨許多,火爐也早已為考生點好。畢竟,秀才與童生不同,每一個都是有功名的,這也算是一種優待。
寧江並沒有急於去看卷子,而是先在火爐邊暖了一下手。
爐子並不大,內中燃著的是木炭,散出的熱量,也就只能勉勉強強暖和一下手,根本暖不到身子。
讓手稍為熱乎了一下後,他繞著方桌跑了兩圈,然後正坐在地上,拿起掛在桌邊的布袋,倒出內中捲成筒狀的宣紙,解開紅繩,慢慢的打了開來。
紙卷中,一共列了五道題目,當然,因為這一場考的就是經學,所以,五題全都與四書五經有關。他先看向第一題,見上面用小楷寫著“季梁諫追楚師”,要求對此進行論述。
寧江點了點頭,這是《左傳》裡的名篇,這種經論,只要是真正下過苦功的人,都能夠答得完美,會被這一題刷下去的,那就真的是平日不用功了。
他繼續往下看去,只是,腦海中忽的想到什麼,怔了一怔後,目光再次上挑,看向那“季梁諫追楚師”六字。
他就這般盯了半響,忽的長長的嘆一口氣,放下卷子,盤膝而坐,閉上眼睛。
金魄慢慢的離體,飄然而出。
重生到現在也已經快有一年,此刻的他,金魄已是更為堅韌,離下一步“火魂”僅有半步之遙。他讓自己的金魄穿牆而過,經過了幾間考棚,然後,便看到了百子晉。
這一路上,雖然從幾名秀才身邊穿過,但自然無人能夠發現他。
他居高臨下的看去,只見,此刻的百子晉,正開啟試卷,目瞪口呆的看著“季梁諫追楚師”這幾個字,額生冷汗,目眥欲裂。忽的,百子晉一口血噴出,血水噴在卷子上,他頹然的放下卷子,爬到了門邊,使勁拽著門邊的小鈴,就這般,拽了許久,本場考監慢慢的踱到外頭。
百子晉站起,隔著木欄,拱手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