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漸行漸遠,很快隱沒在黑暗之中。海浪一波疊一波地湧上沙灘,打溼了幾人的褲腳。海風夾雜著陰涼的水汽,掠過肌膚,帶起陣陣寒意。
嫣紅抱著肩頭縮了脖子,看一眼辣椒婆,再看一眼郝姑姑和張氏,見她們一味地盯著早就瞧不見人影的海面,誰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自家也不好說走,面兒上便露出幾分不情願的神色來。
辣椒婆像是側腦生了眼一般,忽地開口道:“你不耐煩等,先回去便是。”
嫣紅倒是想先回去,卻怕一人勢單力薄,路上撞見野獸,成了送上門兒去的早餐。立著不動,嘴裡嘀嘀咕咕地道:“沐蘭走了這許多時候,怕是早就穿過水渦子往陸上去了,咱們還跟這兒傻等個什麼勁兒呢?”
“哪兒你說的那樣快?”張氏沒好氣兒地瞪過來,“咱們被流放過來的時候官船走了一個日夜呢,若是出不去,沐蘭興許還能回來呢。”
說著心下便開始後悔,不該把那幾個月的時間浪費在跟沐蘭賭氣上,若是能跟沐蘭好生學學水裡的本事,這會兒不就能陪著一道去了?
以前沐蘭不是沒有提出過教她們游水,畢竟生活在島上,跟水打交道的時候很多,說不準哪一天兒就要仰仗這項本事保命。
郝姑姑頭一個不行,她有老寒腿,一進到海里兩隻膝蓋就疼得針扎一樣。
吳語桐自不必說,連路都走不得,哪兒還遊得了水?嫣紅一是懶,二是流放的時候吃足了苦頭,對海有種說不出的畏懼,推三阻四不肯學。
張氏被沐蘭纏磨得沒法子,曾答應過要學,可今日忙這個,明日忙那個,一耽擱再耽擱,到底是沒學成。
辣椒婆倒是跟沐蘭正經學了幾日,只是人上了年紀,胳膊腿兒總不聽使喚。她能臉不紅氣不喘地爬到山頂,在水裡卻連一口氣兒都憋不住,沒一會子就忙出一身汗。
她有耐心學,沐蘭卻不忍心折騰她,試過幾回便作罷了。
張氏恨自個兒榆木腦袋,沒能早些想到這一層,現在想把沐蘭叫回來已是晚了。
同樣後悔的還有郝姑姑,她原本想著,與其攔著沐蘭,叫她整日鬱鬱寡歡,還不如遂了她的願,叫她豁出去闖一闖。闖出去皆大歡喜,便是闖不出去死在了海里,也比陪著她們這幾把老骨頭在島上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要強。
沐蘭整日在眼前打轉兒的時候不覺得,這人一走心裡就跟被挖走了一塊似的,空蕩蕩的,說不出的寂寥。一想到她可能遇到這樣那樣的危險,心肝兒肺都跟著疼。
早知如此,就不該煽風點火地慫恿沐蘭離開!
海浪愈發洶湧澎湃,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地撲打過來,將幾個人逼退到樹林邊緣。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海天相接之處迸出一條亮線,像什麼人握著一支無形的畫筆,刷刷點點,勾勒塗抹,很快就在半邊天空鋪滿了紅霞。
一輪紅日自雲霞之中探出頭來,播撒著金紅色的光芒,所到之處,海浪仿似被馴服了,變得柔和平緩起來。潮水如來時一樣,一波疊一波地退去,在海灘上留下一圈又一圈蜿蜒曲折的弧線,更遺落下無數的魚蝦貝殼。
幾隻小獸繞過幾人站立的地方,一路嗅著食物的香味兒,朝海邊奔去。
“回吧。”辣椒婆終於發了話兒。
“早該回了。”嫣紅跺了跺站麻的雙腳,順手扯了張氏一把,“張姐姐,你還瞅什麼呢?都這個時候了,沐蘭回不來了。”
張氏沒有心思跟她鬥嘴,眼睛盯著海面,胡亂地揮了揮手,“你們先回,我再等一會子。”
嫣紅鼻子裡“嗤”了一聲,懶得再勸,過去挽住了郝姑姑的胳膊,“姑姑,咱們回去,叫她自個兒跟這兒戳著吧。”
郝姑姑緩過神兒來,才覺出兩腿又脹又疼。順勢靠在嫣紅身上,嘴裡叮囑張氏道:“早些回去。”
張氏點了點頭,視線依舊黏在海面兒上。她此時的心情十分矛盾,一面希望沐蘭能夠闖出水渦回到陸上去,一面又巴望著小船重新出現在視野之中,將那個熟悉的身影給她帶回來。
見她這樣,辣椒婆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伸手在她肩上按了一按,便同郝姑姑和嫣紅一道往回走。
此時的沐蘭,已徹底迷失在濃霧之中。
她依著計劃趕到漩渦邊緣的時候,正逢漲潮,稍作休整,便駕駛小船進了漩渦。起初跟她之前探測的一樣,雖然偶爾會遇見幾股較強的海流,不過因她早有心理準備,也事先想好應對策略,總體來說還算平順。
她記得一共穿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