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克正陪著一個人坐在土炕上飲酒。
因為猛一進帳裡,在陰暗的光線下還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我只隨便打著招呼說:“呵,有酒喝,真香啊。”
這時,那個人突然丟下盛酒的碗,跳過來拔出腰間的手槍抵住我的太陽穴,惡狠狠地說:“周勁夫,我是來收你的小命的。”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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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索命槍神
珠瑪從我身後轉過來,攔在我們中間,驚異而憤怒地問:“你是誰?敢在我家裡撒野!”
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面孔:窄長臉,飛揚眉,雙眼炯烔有神。長鷹鼻,薄闊嘴,無鬍鬚,光潔如老黃瓜。戴一頂黃軍帽,披一件軍棉襖,一身軍人打扮。來人正是綽號“狂騾子”的神槍手馬金川。
曲臥堅朵克笑呵呵地勸道:“馬二哥,收起槍坐下來,咱們好說好商量。”
馬金川惡狠狠地說:“商量個屁!現在我就結果他。”
桑金珠瑪也不示弱道:“你是吃了豹子膽?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說著去壁氈上取下掛著的雙筒獵槍,嘩啦推上了子彈,槍口抵住馬金川的後腰,說:“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打死你!”
大家僵持著。我推開馬金川的手槍,朝他輕蔑地一笑,便從容地擦過他的左肩走到土炕邊坐下,自斟了半碗酒並呷了一口。不知是因為珠瑪剛硬的語鋒還是因為我軟中帶硬的態度,或者曲臥熱中有冷的勸說,總之馬金川欲意膨脹起來的兇性被鎮住了。
馬金川感到來硬的不行,只好收起手槍,說:“三弟,老大那裡你怎麼交待?”
曲臥坦然地說:“二哥,馬鎮長救我阿媽一命,他的大恩大德我至死不忘。馬老大和你我結為兄弟,有難同當,他的事也是我的事。但是勁夫兄救過我兩次性命,他的救命之恩,我總不能恩將仇報吧?我不辭勞苦把勁夫兄追得滿山跑,現在又帶回來了,我已經盡心盡力,做到仁至義盡了,我對得起大哥。我以《大般若金剛經》起誓,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摻和這件事了,那是大哥和周勁夫之間的個人恩怨。我也不許你在這裡殺他,在我的草場子裡,我要對他的生命安全負責。”
馬金川說:“那好,等他出了帖木裡克再說。”
我說:“馬金川,我和馬衛國只是個人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我只希望我們之間能和平共處,化干戈為玉帛。馬衛國的所作所為,你應該清楚;你身為軍人出身,應該能夠明辨是非善惡,怎能夠為虎作倀呢?”
馬金川道:“這是我兄弟間的事,不必多說。看在我三弟的份兒上,我今天可以放過你,等你出了帖木裡克咱們再走著瞧。”
曲臥便拉了馬金川坐下,繼續喝酒。我拽了珠瑪走出帳包,悄聲說:“一定要想辦法把馬金川灌醉,否則我難以脫身。”
珠瑪說:“我這就去找阿媽回來,讓她宰只羊來下酒。”
曲臥和馬金川喝酒喝到深夜,喝淨了一罈子青稞酒。馬金川醉了,躺倒便睡。
曲臥拉了我悄聲說:“他不會放過你,趁現在他醉著你快動身走吧。我給你畫一畫去紫金臺的路線圖。”說著,他拾起一根柴杆在地上畫著,說:“往北走十里草地二十里沙漠地,到了崑崙山腳下,可以看見一些坍塌的土坯房,那是馬家營,就是當年馬步芳的驛站。旁邊有一條河溝,叫紅柳溝。沿紅柳溝向西走四十來裡,就能看見沙丘上有一些蘑菇狀的沙石,叫鬼城。穿過鬼城走二十里能遇到一條小河,叫尼奔曲河,順河往山裡走,過了雪坂山口,一直走到四周環山的谷地,這就是黃金谷。進了黃金谷,就能看見一座不高的茶褐色土丘在河中心墩著,那就是紫金臺。也有人叫它紫金船或叫紫金島。這條路就是當年馬步芳開通的。”
我默默記熟了,又問:“到了紫金臺後,找誰呢?”
曲臥從懷中掏出一塊橢圓形的碧綠的玉佩,塞進我手心,說:“去野狼窠找馬金川的阿大。我和他私交很好,講義氣。在那裡很安全,就算馬金川去了也不敢放肆。這塊玉就是他送給我的,你拿著去見他,保證順利。”
我匆忙打點行裝,背起旅行袋,正準備躡手躡腳走出帳房時,忽聽到馬金川陰沉沉地說:“周老兄要去紫金臺嗎?我陪你去。”我和曲臥吃了一驚。
原來,狡詐的馬金川並沒有十分喝醉,而是借酒裝瘋賣傻,假痴不癲。馬金川忽地跳起來,那把十二響匣子槍已指著我的腦門了,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這時,曲臥突然猛地撲向馬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