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顧況橫向衝出,取了巧勁,可從百尺高城下墜是何等的力量,依舊震的他胸口發甜,雙臂撕裂般巨痛。
李沐風一臉複雜神色,死死盯著顧況。
耶律豐雖然得救,可他自高處墜落,頭暈眼花,一時哪站得起來。顧況垂著雙臂站起身來,只覺得兩隻手不再屬於自己,肩膀熱辣辣的,好似被砍了兩刀。
“哧”的一聲,一支長箭掠過顧況頭頂,將他的皮盔釘在地上。顧況茫然仰頭,一張少年的面龐暴露在陽光下。
窟哥手中提著弓,冷冷的在城頭看他。
這一刻,顧況突然很害怕。不是怕死,是害怕燕王。他不敢回頭,害怕從千萬道目光中尋找到燕王的眼睛。害怕那雙眼中射來的失望的目光。
衝出來的時候,他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而此刻,他暴露在陽光下,暴露在數萬敵軍面前,他頓時茫然了,依舊不知道該想什麼。腦子裡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我壞了燕王的大事了嗎?若這樣,我卻怎麼補償?
窟哥俯視了他半天,突然笑了。
他放聲大笑起來:“好!我契丹少年都如此英雄,何愁幽州不平!”城下寂靜片刻,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窟哥轉過頭,看著耶律正德冷笑道:“想不到你耶律部,英雄都出在少年身上。”他徑直自耶律正德身邊走過,突然停住了。窟哥又道:“打先鋒的事情,你們耶律部就不用再想了!”
也是天意如此,窟哥並沒有看出顧況的身份。這少年適才發力狂奔,偏偏沒有流露出漢人武學的痕跡。而那張稚嫩面孔上,也沒有表明身份的特點。窟哥只是心中讚道: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人乃是個魚目混珠的奸細。
契丹各部紛紛領了將令,率大軍而去。一時人喊馬嘶,塵煙滾滾,遍野的呼喝加著雨點般的馬蹄聲,騰著一股沖天煙塵朝西南去了。城下只有耶律部的眾將士孤零零的立著,個個面色憤怒,都覺得耶律部受到了莫大羞辱。
耶律正德怔怔的朝遠方望了片刻,突然冷哼一聲,道:“也罷,既然不準去,那我們便進城等著。”他本就立在城頭,此時手一揮,城下的戰士便結隊朝城內走去。
誰知剛行到城門,卻被攔了下來。城中尚有一千多大賀氏戰士,他們守住了城門,絲毫沒有開放的意思。耶律正德還在城內,見此情景又驚又怒,朝一頭領恨聲責問道:“盟長讓我們留守,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頭領看了耶律正德一眼,恭敬的行了個禮,臉上卻滿是傲慢之色。他慢悠悠的道:“盟長的命令,讓耶律部遠城四里紮營,隨時策應。”
耶律正德聞言大怒,咬牙道:“你們欺人太甚!”
頭領面無表情道:“耶律族長,這是盟長的意思,你還是別讓我為難的好。”
耶律正德看看四周,全是大賀氏的戰士。耶律部的雖有數千人,卻全在城下,鞭長莫及。無奈道:“好,算你們狠!”猛的一甩手,大踏步走下城去。
顧況救了耶律豐,腦中卻一直處於朦朧狀態。突然,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回頭看去,卻是燕王。
“燕……”他險些叫出聲來,連忙警覺的閉了嘴,低聲道:“我又壞了事了……”
李沐風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道:“我並沒打算教訓你。這事情,你不管怎麼選擇,都是對的。”
顧況驚訝的看著燕王,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也不知該怎麼做。”李沐風轉過身,緩緩踱著步子走遠了。“或者說……不管怎麼選擇,也都不對……”
耶律部依照窟哥之命,離渝關四里紮下營寨。眾軍士各歸其位,逐漸由紛亂轉為安寧。顧況在自己帳中歇著,只覺得手臂如針刺般疼痛,正沒奈何間,耶律豐突然來訪。
“自今日,契丹上下人人知道,耶律部有個少年英雄!”耶律豐是攜了酒來的,他一面大笑,一面各自斟了一碗,道:“我那些手下本是對幽州不信的,而今再沒一個懷疑!來,是兄弟幹了!”
顧況被他說的熱血上湧,仰頭幹了一碗,只覺得一股熱浪穿腸而過,渾身像著了火一般!
“好兄弟,你救了我性命,別的話都不用說了。”耶律豐目光炯炯,“咱們就結成生死弟兄如何?”
顧況一怔,抬頭看到耶律豐那真誠熱切的目光,胸中不由一熱,脫口道:“正合我意!”
當下,兩人便依照契丹族的習俗,飲血酒結拜。一碗血酒下肚,相視一笑,都知對方心地澄明,再也不需多言。顧況豪氣上湧,一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