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抬頭掃了我一眼,咧嘴一笑,勝利似地點點頭,好像她的談話結果令人滿意。
“‘快說,海倫,’我又坐回到椅子上,咕噥道,‘吊我胃口,急死我了。’”‘是好訊息,’她平靜地說。
“‘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她咧嘴笑了。‘呃,在電話裡我只能說這麼多,我得顯得非常正式。不過我告訴她我在伊斯坦布林,正和一位同事進行一項學術研究,我們需要在布達佩斯待五天,好結束我們的研究。我解釋說你是一位美國教授,我們在合作一篇論文。’“‘是關於什麼的?’我有點兒擔心地問道。
“‘關於奧斯曼帝國佔領期間歐洲的勞工關係。’”‘挺好,不過我對此一無所知。’“‘沒關係,’海倫把一根絨毛從她那條幹淨的黑裙的膝蓋上拂掉。‘我可以跟你說說。’”‘你真像你父親。’她那副隨和而有學問的樣子讓我一下想起了羅西,這句評論我脫口而出。 “讓我吃驚的是,海倫面露哀慼,只是說:‘這是個關於遺傳戰勝環境的有力觀點。’她接著說:‘不管怎樣,伊娃有點生氣,特別是我告訴她你是個美國人,我知道她會生氣的,當然,她也需要先生生氣,這樣在電話裡才顯得正常。’”‘顯得正常?’“‘她得考慮她的工作和地位。不過她說會為我們作安排的。明天晚上我得再給她打電話。就這麼多了。我姨媽非常聰明,肯定有辦法。等我們有更多的訊息後,我們就買從伊斯坦布林到布達佩斯的往返票,也許是飛機票。’”我想著可能的開銷,嘆了口氣。不過我只是說,‘在我看來,她要是能把我們弄進匈牙利,還不讓我們惹上麻煩,她得創造奇蹟才行啊。’“海倫笑了。‘她是能創造奇蹟,因此我現在才不會在媽媽村裡的文化站工作。’”海倫站在金色的街道上,‘我想再看看這座城市,’她最後說道。‘也許我們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來了。在吃飯前,我們可以在那裡走走。’“‘好的,我也想這樣。’我們朝那幢宏偉的建築走去,一路上不再說話。等我們走近時,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彷彿我們的心在相互靠近。我不知道海倫是否也有同感,抑或她沉默是因為教堂的巨大襯出了我們的渺小。我仍在想圖爾古特昨天對我們說的話——他相信德拉庫拉透過某種方式給這座城市留下了吸血鬼的詛咒。‘海倫,’我說,雖然我不太想打破我們之間的這種寧靜。‘你覺得他會埋在這裡嗎——在伊斯坦布林這裡?果真如此的話,蘇丹穆罕默德死後仍擔心他就有道理了,是不是?’
“‘他?啊,是的。’她點點頭,‘這是個有意思的想法,不過穆罕默德會不會不知道呢?圖爾古特會不會找不到證據呢?我不相信這種事情能捂住幾百年沒人知道。’”‘如果穆罕默德知道的話,也很難相信他會允許自己的敵人葬在伊斯坦布林。’“她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快到哈吉亞·索菲亞的大門了。
“‘海倫,’我緩緩說道。
“‘什麼?’”‘如果墳墓有可能在這裡,那麼這可能意味著,羅西也在這裡。’“她轉過身,盯著我。她雙目炯炯,‘當然,保羅。’”‘我在導遊手冊裡看到,伊斯坦布林也有地下廢墟——地下墓穴,地下蓄水池之類的——就像羅馬一樣。我們在離開前至少還有一天時間——也許我們可以和圖爾古特談談這個。’“‘這主意不錯,’海倫輕聲說。‘拜占庭帝國的王宮肯定會有一個地下世界的。’她幾乎要笑起來。不過她摸著圍在脖子上的圍巾,似乎那裡不舒服。‘不管怎麼說,王宮留下的廢墟一定充滿邪惡的精靈——也許是弄瞎表兄弟或幹了類似壞事的皇帝們。互相做伴,再合適不過了。’”我們全神貫注地讀著對方的心思,想著這些心思會把我們引向何等奇異而飄渺的追蹤。起先我沒注意有個人突然狠狠地盯著我們,那不是個嚇人的大妖怪,而是一個瘦瘦的小個子,在離教堂的牆二十英尺遠處徘徊,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在一剎那的震驚中,我認出這個小個子學者亂糟糟的灰髮,白色的編織帽,淡褐色的襯衫和褲子,就是那天早上進圖書館的那個人。不過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頭。那人犯了個錯誤,他看我的目光過於專注,我可以在人群中猛然與他對視。他消失了,像鬼魂一樣消失在快樂的遊客中。我衝上前,幾乎撞翻海倫,但太遲了。那人消失不見了,他知道我看見他了。那不自然的鬍子和新帽子下面的那張臉我在國內的學校裡肯定見過。我最後一次看到它時,它很快就被一張紙蒙上了。這是那個死去的圖書管理員的臉。”
第三十四章(1)
我有父親的幾張照片,其中有一張,父親照相的地點似乎是在一棟學校大樓旁。他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