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3 / 4)

小說:周作人傳 作者:莫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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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作人的思想歷程中,這是一段短暫然而不應忽略的插曲。從前他在《碰傷》中說:“聽說,這次碰傷的緣故由於請願。我不忍再責備被碰的諸君,但我總覺得這辦法是錯的。請願的事,只有在現今的立憲國裡,還暫時勉強應用,其餘的地方都不通用的了。譬如俄國,在一千九百零幾年,曾因此而有軍警在冬宮前開炮之舉,碰的更利害了。但他們也就從此不再請願了。……我希望中國請願也從此停止,各自去努力罷。”三一八慘案後,他說“這回的數十青年以有用可貴的生命不自主地被毀於無聊的請願裡,這是我所覺得太可惜的事”522,言外之意還是如此。將“希望中國請願也從此停止,各自去努力罷”與曾經概括的五四兩大流弊“有公理無強權”和“群眾運動可以成事”相對照,可知周作人之抵制群眾運動,很大程度上因為“這辦法是錯的”。而在他眼中,北伐革命大概屬於“對的辦法”。也就是說,當不再“有公理無強權”,他就以為“可以成事”;從而忽視了歸根到底這仍是一場“群眾運動”。另一方面,周作人所謂“自己的責任”之所以獨立於群眾運動,因為這才稱得上“思想的戰爭”的一方,群眾則與此無關,抑或只能居於反動地位;現在以“思想的戰爭”形容一場實際上的群眾運動,說明並未排除“自己的責任”可能借助特定的群眾運動得以實現。“民主思想與酋長思想之戰”,換個說法正是“文藝復興”、“覺醒”;這樣一來,“革命是不會有的”、“赤化也不會有的”之類預言,好像也推翻了。周作人徹底認清群眾運動的本質尚須時日,或者說,要等到有人為此付出血的代價之後。

這一天很快到來。一九二七年四月四日所作《命運》523,標誌他的希望開始破滅:“幾年前我有過一句不很樂觀的話,便是說歷史的用處並非如巴枯寧所說,叫我們以前事為鑑戒,不要再這樣;乃是在於告訴我們,現在又要這樣了。見報上載國民黨內訌的新聞,令我更確信以前所說的話是不錯了。我們不必說明對於所謂左右派是什麼意見,但總之覺得‘太平天國’的影戲似乎在演起頭了。無論怎樣懂得唯物史觀,卻不懂得歷史,尤其是中國近七十年史,這是何等可惜的事。易卜生在他的劇中高呼曰,‘鬼!鬼!’這是何等可怕。嗟乎,人終逃不了他的命運,雖然科學家硬叫他曰遺傳。”好比把從前所說“今瞻禹域,乃亦惟種業因陳為之蔽耳,雖有斧柯,其能伐自然之律而夷之乎?吾為此懼”重述一遍。兩天後,周作人日記有云:“植樹節,駝群同人至海淀旅行,在士遠處午餐。次日知守常被逮,四月二十八日與張挹蘭等被執行死刑。”他著文頌揚李大釗“以身殉主義”524;並偕同友人保護烈士遺孤:“守常的兒子以後住在我家有一個多月,後由尹默為經營,化名為楊震,送往日本留學。”525六年以後,又參與籌劃為李大釗舉行公葬,以及聯絡出版全集。而在當時,更大的打擊繼而降臨:南方開始大肆清黨。對此周作人說:“普通只覺得南京與北京有點不同,青年學生跑去不知世故地行動,卻終於一樣地被禍,有的還從北方逃出去投在網裡,令人不能不感到憐憫。至於那南方的殺人者是何心理狀態,我們不得而知,只覺得驚異:倘若這是軍閥的常態,那這驚異也將消滅,大家唯有復歸於沉默,於是而沉默遂統一中國南北。”526他所企望的“思想的戰爭”或“民主思想與酋長思想之戰”,被殘酷的現實所一筆勾銷了。

周作人傳 第五章 一九二三(17)

然而周作人並未就此沉默。他將所發生的一切歸咎於國民性——所說“南方的殺人者是何心理狀態”答案就在於此,這與“人終逃不了他的命運”其實是一回事:“我覺得中國人特別有一種殺亂黨的嗜好,無論是滿清的殺革黨,洪憲的殺民黨,現在的殺###,不管是非曲直,總之都是殺得很起勁,彷彿中國人不以殺人這件事當作除害的一種消極的手段,(倘若這是有效,)卻就把殺人當做目的,借了這個時候儘量地滿足他的殘酷貪淫的本性。在別國人我也不能保證他們必不如此,但我相信這在中國總是一種根深蒂固的遺傳病,上自皇帝將軍,下至學者流氓,無不傳染得很深很重,將來中國滅亡之根即在於此,決不是別的帝國主義等的關係,最奇怪的是智識階級的吳稚暉忽然會大發其殺人狂,而也是智識階級的蔡胡諸君身在上海,又視若無睹,此種現象,除中國人特嗜殺人說外,別無方法可以說明。”527“這實在足以表出中國民族的十足野蠻墮落的惡根性來了!我常說中國人的天性是最好淫殺,最兇殘而又卑怯的。——這個,我不願外國流氓來冷嘲明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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