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我有一法,不知行是不行。”羅鴻抹了把臉,忽然開口道。
沈浣一怔。羅鴻精武勇猛,運籌謀劃之道卻也方漸漸了悟一些,竟不知能在這時想出辦法。
“這般強行到太和怕是不行。但要說精悍,杜承德叛軍可比韃子的二十萬人馬差得遠了。不如我們分出一股虛兵,回馬攔截韃子人馬,不求戰勝,只要能攔得他們一時三刻莫要與杜承德南北夾擊,咱們便有翻盤的希望。”他言罷看著沈浣凝重的臉色,撓了撓頭,這才道:“這法子可是抄襲沈大哥你的,你可別怪我!”
沈浣在皇集,以一萬精兵以虛虛實實之道,拖住了百萬元軍三天兩夜,一場血戰,給毫州幾十萬人馬換了一口喘息之機。這是斷臂取血之計。當日一萬精兵無一生還,連沈浣自己一條命,若非俞蓮舟,都要留在皇集。
如今這計策又被羅鴻提起,眾將無不凜然,靜肅無聲。然則大家心中皆是明白,羅鴻的辦法,也確是最好的辦法。
“元帥!末將請行!”
“元帥,給我精兵一萬,咱也能拖個韃子三兩日!”
“卑職只要精兵五千即可!”
“元帥!”
一瞬寂靜之後,狄行樓羽賀穹羅文素幾名老將幾乎同時躬身請戰。
“孃的!”羅鴻一啐,瞪他們一眼,“咱的計策,你們搶個什麼功勞!”
沈浣沉默不語,狄行忽然上來,“元帥,如今此法的確是上策!我們二十萬人,如分兵五萬,剩下十五萬人兩天之內不愁攻不下太和。屆時提槍回馬,兩軍回合,再戰元軍。”
沈浣緩緩點了點頭,此法雖險,但事已至此,不行險棋,便再難有勝算。一手從懷間掏出令箭,卻按住不動,似在猶疑當由誰人領軍,再去這一趟險途。
她緩緩掃視諸將一圈,諸將殷切神情歷歷在目。羅鴻排眾而出,竟直接要去拿沈浣手上的令箭。
沈浣手中一扣,盯著羅鴻。一晃七八年光陰,當年天嶽山不管不顧的飛揚少年,如今已是身形高大,手中蘆葉點鋼槍勇猛凌厲,早已有了自己當年沙場的氣勢。熱血依舊,然則多年征戰,也已懂得了沉著應對。許是再過幾年,便能與自己比肩了。
生死沙場,本就最是淬鍊男兒心性的地方。
她緩緩將手中令箭放入羅鴻手中,沉聲道:“給你五萬人馬,周召方齊兩人為副將,提兵北上,攔截元軍。”說著她抓住他的手,冰冷夜雨中,熾熱異常,一字一頓道:“我不要你勝戰,我只要你擋住元軍到後日子夜既可!記住,切記不可逞強!若是元軍勢頭太猛,你就不要戀戰,向西撤往舞陽,絕不要南下太和來找我們,更不要回太康,死守住西面舞陽,等待蕭帥的人馬前來接應。”
諸將待得反應過來,無不肅然。
沈浣的意思再也清楚不過。
若是羅鴻擋不住元軍,太和城下,怕是潁州三軍均要覆滅。沈浣讓羅鴻西退舞陽,是要他從戰局中抽身,給中原戰局保得一線生機。
“沈大哥!”羅鴻一怔,良久才明白沈浣話中意思,眼睛一熱,“有什麼擋不住的!沈大哥當初能擋住,咱就能擋住!”
沈浣盯著他的眼,“羅鴻,你記好我告訴你的每一個字。征戰沙場,又有幾人能不死?男兒漢,能忍大辱,方能負大重。能忍大慟,方能持大局!若太和城下,天命要亡我潁州軍,那你那五萬人馬便是潁州軍能留給中原義軍的最後一線生機。十餘載後,擔起這中州戰局的,便只剩你羅鴻!”
羅鴻大驚,翻身下馬,單膝跪倒,“沈大哥!”
沈浣輕聲一嘆,“羅鴻,你已長大了,早已不是天嶽山的那個孩子了。當得明白,忠義自古難兩全。我等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但是中州十幾年的戰火,民不聊生,這養的代價,不能白付。”
她言罷向周召與方齊一揮手,“你們兩個與他同去,一路之上,用我‘沈’字旗號,元軍見了以為我回馬,定然不敢輕動。只要兩日時間,我定北上與你們匯合。”說著一頓,殷殷叮囑:“一定記住我的話,臨陣決策皆已大局為重,若是擋不住,便立刻退守舞陽,不要來接應我們,明白麼?”
“明白!”周召方齊二人齊聲領命。
沈浣深深看了羅鴻一眼,隨即轉身,沉聲道:“狄行,傳令前軍加快,如有貽誤軍機者,立斬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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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丘荒僻野道之上,傾盆大雨之中,一點昏昏微弱的燈火被雨幕完全遮掩。一輛馬車車輪被死死卡住,馬車一半陷入泥坑之中。那車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