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貓在花叢中跳躍了兩下,轉過一個月洞門便離奇地沒了蹤影,宋席遠正待懊惱,下一刻,那月洞門後卻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小哥哥,是你在叫我嗎?”
但見那貓兒消失的轉角處轉出一個三歲大小的小娃娃,一身紅豔豔的小襖煞是喜人,那臉上卻是灰一道褐一道不知道粘了什麼東西,泥巴?抑或糖稀?總歸滿臉髒兮兮的,頭髮疏黃,勉強紮起的小辮子還散落了一些細短的毛髮的在繩結外面,太陽下看過去,毛絨絨的一團。
怎麼看怎麼像只貓……
六歲的宋席遠愣了一下,第一個想法是:啊!貓變人了,妖精!第二個想法是:怎麼會有這麼難看的妖精?奶孃不是說妖精都挺美的嗎?
三歲的沈妙自然不能參透宋席遠六歲高齡的所思所想,只咬了口糖葫蘆,將那又圓又大的山碴含在口中,疑惑地蹦上兩個石階盯著宋席遠看,“小哥哥,你要和我玩嗎?”一面口齒不清地嚼著糖葫蘆自我介紹,“我叫妙…… 喵喵…… ”
果然是隻貓妖!宋席遠蓋棺定論。
宋三公子自小便喜歡小姑娘,於他而言,小姑娘便等同於香的、白的、靜的、美的,第一次看到一個又髒又醜圓滾滾的女孩子自然嫌棄,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是個平常見不著只有在奶孃的故事裡才聽得到的妖精,便興致勃勃地勉為其難道:“如果你帶我去你的山洞裡看看是怎麼修煉的,我就不嫌棄你跟你一塊玩一會兒。”
什麼山洞啊,沈妙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聽懂了,對面這個小哥哥說她長得不好看!
沈妙嘴角一撇,“你胡說,我爹說我最漂亮了,我哪裡難看?”
三公子彎著一雙初具模樣的桃花眼不屑地看了看圓滾滾的沈妙,對比了一下家中掛的楊柳美人圖,直言不諱道:“你沒有腰,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沈妙不曉得‘腰’是什麼東西,也不曉得嫁出去有什麼用處,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好話,一雙鳳眼憤怒地眯了起來,貓兒炸毛一般一躍而起駁斥道“你才沒有腰子!你才嫁不出去。”緊接著,‘唰’地一下亮出美麗而野性的爪子,狠狠在宋席遠白玉樣的頸子上撓了一下,掉頭便跑。
沒頭沒腦地跑了十來步,卻一頭撞了一個暖暖的物什,幾乎要仰面栽倒,幸得下一刻被扶住了“小妹妹,當心。”
沈妙仰頭一看,是個比剛才那個壞哥哥好像要大一點的小哥哥,笑得乾乾淨淨,跟太陽一樣暖和,一點也沒有嫌棄不屑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撲簌簌便掉了下來。
那個小少年一見手上這小姑娘說哭便哭,毫無預警,不免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將她撞疼了,趕忙問道:“哪裡撞疼了?是頭嗎?”
孰料,懷裡的小姑娘抽噎了兩下,喃喃道:“剛才那個壞蛋說我長得難看,說我嫁不出去,還說我沒有腰…… 嗚——”
那小少年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圓滾滾的女孩,溫言款語安慰道:“誰說你沒有腰,你看,這麼粗的腰,怎麼會沒有腰呢?”
“真的?”沈妙抬頭看了看那個小哥哥。
“當然是真的。”小少年表情溫和,叫人信服。
沈妙一下心中撥雲見日,明朗了開來,抱著那個小少年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哥哥,你真好!”
其後追來的宋席遠看見這一幕,不免心中不屑:嗤!這貓妖真傻,竟然沒有聽出這人也是在挖苦她嗎?難道這就是爹爹說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原來妖精也有蠢成這般的,白白修煉成人形了。
至於這個人…… 宋席遠眯眼看了看,好像認得…… 不就是那個只會讀書的文弱裴家大少爺叫裴什麼什麼的嗎?
此人正是七歲的裴衍禎。跟了裴家雙親來給沈妙的太爺爺賀壽,不想卻在花園裡撞上了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其後春夏秋冬、冬秋夏春又過了許多許多年,沈妙才曉得“沒有腰”和“腰很粗”是一個意思,卻再也想不起當年那個裝得滿面良善實則毒舌損她的人究竟是誰,也記不得那個咒她嫁不出去的人究竟是哪家壞小子……
直到沈妙嫁入宋家新婚之時,在搖曳的燭火下,方才在宋席遠的頸側看見兩道淺淺淡淡近乎和肌膚融為一色的抓痕,伸手摸了摸,不經意問起,卻被三公子抓過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低低一笑,翻身壓在身下,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貓抓的。”
傾盆雨?光陰痛?
那雙如水清亮到幾近荒蕪不能倒映的眼,此刻卻固執地將惶恐驚亂的我清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