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的人常常是清醒又衝動的。
清醒的時候,你能將所有感情都剋制起來,即便在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表面仍然波瀾不驚,但一旦衝動起來,所有清醒與理智也都不值一提。
在聽見陳硯受傷這個訊息的那一瞬間,宋靜原的理智就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不顧一切地朝著他家的方向奔跑,崎高與渾河北路只隔了三條街,但宋靜原卻覺得這條路長得沒有盡頭,怎麼跑都跑不到。
風聲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天上突然飄起了雪,雪霧遮擋住她的視線,冰涼的雪粒砸在她的臉上,但她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失了效,就這麼迎著寒風一直跑。
怕陳硯真的受了什麼傷,她在附近找了個藥房,把處理傷口能用上的東西全都買了一遍。
崎源是典型的北方縣城,冬天的空氣乾冷寒躁,宋靜原喘著粗氣在陳硯家門口停下,外面的銀色鐵門沒有鎖,手掌觸上去,滿是刺人的涼意。
宋靜原走進院子裡面,瞥見院子角落裡的鞦韆下面多了幾個空酒瓶,她記得很清楚,上週來排練的時候還沒有。
應該是最近喝的。
她皺了皺眉頭,內心的焦急添了幾分,快步走到別墅門口,敲門喊他:“陳硯,你在家嗎?”
無人回應。
是不在家嗎?
直覺告訴她不是。
她不死心地繼續站在門口敲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雪也越下越大,她的肩膀和頭髮上都落了不少。
但是宋靜原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她真的好擔心陳硯。
她又拿起手機開始給陳硯打電話,天寒地凍,手指都要被凍僵,點開微信圖示的時候,她指尖都在發著抖,試了幾次才成功打過去。
聽筒裡傳來“嘟嘟”的機械提示音,如她所料,陳硯仍然沒有接通。
宋靜原對著滿天的雪花嘆了口氣,她手實在太涼了,縮回袖子裡面暖了會,又繼續敲門。
“陳硯。”她的聲音被冷風吹的又低又啞,甚至她自己都覺得陳硯可能聽不到,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門卻“吱呀”一聲地開了。
他穿了件白色家居服,頭髮凌亂的不像話,低垂的眉眼多了幾分戾氣,身上帶著濃烈的菸酒氣味,倦怠又頹廢。
陳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眸光冰冷,彷彿她只是一個擾了他清靜的陌生人。
宋靜原無措地縮了下手,心臟好像被拋到空中,又重重落下。
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屋,宋靜原跟在他身後,關上門,將冰雪隔離在外。
房間沒有開燈,墨綠色窗簾也緊緊拉著,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這種蔽不見日的氛圍讓人下意識感到壓抑和窒息。
她連忙跑到窗邊拉開窗簾,光亮順著窗戶鑽進來,宋靜原終於看清了客廳裡的狼狽。
幾張鋼琴譜散亂地扔在地上,上面還有好幾張撕碎了又重新拼湊起來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主人公正是之前她在琴房書架上看見的那個叫做陳姝凡的女人。
陳硯全然忽視掉宋靜原的存在,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冰啤,靠坐在沙發上,修長手指在拉環上向後一拽,星點冰霧噴濺出來,沾在他的指節上。
宋靜原剛才在外面站的時間太久,身體仍然泛著寒意,四肢又僵又麻,但她顧不上這些,盯著陳硯的臉看,雖然沒什麼血色,但總歸是沒有明顯的傷痕。
“找我什麼事?”陳硯語氣淡漠,仰頭喝了口酒,涼酒順著喉嚨下滑。
“陳硯。”宋靜原不安地捏了下衣角,“我剛才在外面遇見了沈睿。”
她大腦有一瞬的空白,解釋起來也磕磕巴巴的:“聽他和別人打電話說好像受傷了,又聯絡不上,所以才想著過來看看……”
陳硯嗤笑一聲,沒接話。
手中那罐酒很快就被喝完了,修長的指節微微發力,易拉罐就變了形。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受傷呀……?”宋靜原懸著的心還沒放下。
“自己過來看唄。”他輕哼一聲,懶散地掀起眼皮,從口袋裡摸出盒不知道什麼牌子的糖,到了兩顆扔進嘴裡咬嘴,語氣吊兒郎當的。
宋靜原牙齒在唇肉上磨了磨,猶豫幾秒還是挪到了他身旁。
陳硯仍然散漫地窩在沙發裡,宋靜原微微俯下身子,被他的態度弄得有些無措,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袖管。
指尖捏在白色布料上,然而才捲到一半,宋靜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