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是臘月二十九那天回的國。
學校那邊是不放假的,他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把課業提前完成了,在飛機上靠著睡了會,但還是有些沒精神。
他沒回江北,先去了崎源。
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崎源碰上了暴雪天,天色灰白,雪粒子拍在臉上像是冰茬一樣,周圍的光線昏暗且暈沉,甚至看不清遠處的光景。
今天運氣不錯,剛好在飛機上拍到了日出的照片,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摁了幾下,將照片傳到微博上,又下意識地去點她的個人主頁。
幸好微博沒有瀏覽記錄這種功能,他能肆無忌憚地偷偷關注她。
一連重新整理了好幾下。
她還是沒有更新。
應該是學業太忙了吧,他這麼想著。
雪天路上行人稀少,來往的車也少,陳硯在街邊等了很久才攔下一輛計程車,對著司機報上了宋靜原家的地址。
路面積雪嚴重,能見度也低,司機開得很慢,二十分鐘後才把他送到。
樓道的聲控燈時明時暗,伴隨著嗞嗞的電流聲,臺階上結了薄薄一層冰,陳硯貼著牆根上了樓,從口袋裡面摸出鑰匙,上面還掛著一個晴天娃娃鑰匙扣。
啪嗒一聲,門鎖被擰開,陳硯推門進去。
上次來這已經是半年前了,屋子太久沒有開窗通風,有一股淡淡的潮溼氣味,嗆得他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幾聲。
客廳的燈泡好像是壞了,按了半天都沒有反應,陳硯將包放在沙發上,弓腰蹲在茶几抽屜前,在裡面找了半天才找到新的,搬了個凳子將新燈泡換上去。
宋靜原臨走之前留了幾盆花在這,陳硯一直養著,本以為半年沒人管會死掉,結果都還奇蹟般地存活了下來。
他接了點水,站在窗戶邊澆花,一時間有些恍惚。
人們都說觸景生情,他每次回到這裡,腦海中都會不自覺播放曾經他們一起相處時候的片段,有時候想起她坐在書桌前認真寫作業的樣子,有時候會想起她坐在臥室的地毯上,彎著嘴角聽他彈鋼琴,還要拍手誇他好厲害。
這些事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好像又就在昨天。
伺弄好這些花後,他把房間打掃了下,估計是奔波一天太耗體力,他渾身都沒什麼勁兒,脫了外套躺在宋靜原之前的床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陳硯睜開眼皮,盯著天花板看了會,覺得精神好了一點,翻身下床。
外面的雪停了,陳硯抓起衣服,準備出門辦正事。
他朝著萊河街的那個方向走,走到一半在路上碰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沈睿正在路邊小攤買糖炒栗子,看見對面的人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揣著栗子走過去,眼睛瞪得老大:“我靠,真是你啊。”
“什麼風把您吹崎源來了?”
陳硯冷冷掃他一眼,不怎麼想搭理他。
看他那副憔悴的樣子,沈睿也懶得和他計較:“這回不去江北了?”
“明天去。”
“那你回來是?”
“有事。”
“行吧。”
崎源冬天氣溫能到零下十幾度,陳硯身上穿了件飛行外套,裡面是連帽衛衣,臉色凍得灰白,眼下還有一圈烏青,顯然是沒休息好。
沈睿皺了皺眉:“你不冷啊?”
“不冷。”
“吃飯沒?”他把手裡的栗子遞了出去。
“沒。”陳硯語氣淡淡的,“還不餓。”
“晚上剛好我有個局,你跟著一起過來吧。”沈睿心疼他一個人,“咱倆都大半年沒見了。”
陳硯沉默了會,搖搖頭:“算了。”
“你這次回崎源,你爺爺他們知道嗎?”
“沒必要知道。”陳硯從口袋裡摸了根菸出來,攏火點燃,灰白的煙霧順著下頜線向周圍擴散,顯得他更頹了點。
“真斷了啊?”
“嗯。”
“你爺爺也是心狠,所有卡都給你停了?就連你姑姑留給你的都收回去了?”
“他想逼著我服軟。”陳硯哂笑了下,“不過沒什麼效果。”
沈睿在這事上其實有點不能理解:“陳硯,這麼折騰自己真的不累嗎?”
陳硯彈了彈菸灰,神情不見一絲波瀾:“不累。”
“我還是那句話,無論怎樣,都要先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