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哭,部隊來人了,你該和人家談談我爸的後事該咋處理。
唐龍又拿出一張紙遞給小蘭,這是火葬場出據的**證明。高軍誼的遺物,等演習結束清理後,再給你們送回來。今天,我和邱潔如同志就是專程來通知你們的。
小蘭問:就,就這麼完了?
邱潔如說:是的,這就是組織的決定。
小蘭急了,不能評個烈士?不是還有什麼撫,撫什麼金?我已經到街道辦問過了。你們不能這樣。
唐龍沉著地解釋說:高軍誼是自殺,按規定不能評烈士,也沒有撫卹金。高軍誼本來還得承擔刑事責任,因為他已經死了,才不追究了。這一點你們要清楚。
小蘭說:你們可別騙我們。我爸好歹當過副師長,當了二三十年兵,給我們這一張紙就算完了?他立過多少次功,你們都忘了?
邱潔如說:他是畏罪自殺!他是為了你才墮落的!你怎麼連顆眼淚都沒掉呢!實在太不應該了。
小蘭充滿敵意地看著邱潔如,你如今是上等人,說這話自然不知道腰疼。哭?哭有什麼用?能哭來錢嗎?三年前,他要是讓我當了兵,如今我就和你一樣了,我也會哭。算啦,沒有別的事,請你們走吧。
桂玲罵道:你個死妮子,說的什麼屁話!你爸是犯了事才死的,我懂。犯了事,啥都沒有了,沒有了。是我害死了你呀quot;
唐龍艱難地說:大嫂,家裡有什麼困難,你,如果我們個人能辦到的,一定quot;
小蘭套上一件紅毛衣,把小皮包一背,你們就別假惺惺了。這種年代了,還能叫尿憋死不成?你們不走,我走。說走就走,拉開門,衝進夜幕裡。
桂玲瘋了似的追出去,蘭子,回來——蘭子回來quot;
唐龍和邱潔如追到大門口,看見小蘭坐了一輛計程車,很快淹沒在都市的夜景中。
萬花筒一樣的夜生活開始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大早,方怡自己開著車,朱老太太拎了一罐甲魚湯,帶著兩個孩子去看方英達。四個人一起走到住院部門口,遇見一個穿白大褂的老軍醫。
老軍醫笑著迎上來說:你們今天又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朱老太太揭一下沙鍋蓋,看見冒股熱氣,馬上又用蓋子壓住,老鱉湯,大補。
老軍醫說:大補是大補,癌細胞吃了這好東西,鬧起來更厲害。我不主張癌症病人吃這種好東西。
朱老太太待著臉說:你這話可不中聽。
方怡解釋說:趙院長說的是科學道理。
朱老太太反問說:科學?一口一個科學咋救不下他的命?他還有幾天陽壽?家裡又不是買不起這東西,山珍啦,海味啦,魚翅啦,燕窩啦都吃,吃了好做飽死鬼,到那邊也沒人敢瞧不起。
趙院長訕訕地說:大嫂說得有理,你快送去叫他喝吧。今天上午還要治療。
朱老太大嘟囔道:還用你交代,涼了喝起來一股腥氣,不快點能行?拉著兩個孩子頭裡走了。
方怡道:老太太很倔,這隻老鱉是她自己掏錢買的,昨晚又燉了**。
趙院長搖搖頭說:情況很不好。要讓他十天後能去指揮演習,必須先保住他的血管。昨天化驗血液裡的癌細胞比例已經很高。我們準備今天給他做一次透析。
方怡忍著眼淚,低著頭說:只要能完成他最後的心願,怎麼治都行。掩面走了。
進了病房,方怡馬上換了一張笑臉,走到病*前,爸爸,你把眼睛閉上,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丫丫和龍龍吵嚷著,跑過去,一人一邊,伸出小手捂住了方英達的兩隻眼睛。
方英達笑道:你們這幾個小鬼頭,搞什麼名堂?快一點。
方怡把裝進鏡框裡的大照片,舉到方英達面前,說:你們鬆開吧。
方英達睜開眼睛,愣怔片刻,伸出雙手舉起鏡框,深情地仔細看著,喃喃道:跟真人一般大小,比夢見的清楚多了。第一次見她,她就是這個樣子。
龍龍倚在*邊說:這個阿姨好漂亮好漂亮,怎麼沒見過她呀?
方英達朗聲大笑起來,阿姨?你這個龍龍啊,這是你姥姥,你外婆。
龍龍搖搖頭說:不可能,外婆是媽**媽媽,可她比媽媽還要年輕,怎麼能當媽**媽媽呢?
丫丫很老成地說:你真笨,這是你外婆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年輕年老,有生有死。老師教過的,你就是記不住。
方怡和方英達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