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眼國裡討來了一種長生藥方:每到一地就要殺死當地富豪七人做藥引子,一年裡連服三服。訊息使全鎮大駭,正在將信將疑的時候,告示在鎮口貼出來了,上面明明白白讓各家各戶申報財產,所有田舍皆要摺合成銀元計算。
藥引子(2)
告示貼出當天,鎮上及四周的霍姓都逃了。
鎮子一片荒涼,百業凋敝。僅剩下的幾戶貧窮霍姓也在矢口否認自己的姓氏,說:“俺姓‘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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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1)
在動輒殺戮、悲傷淒涼的年代裡,如果說棘窩鎮還有什麼稍稍提神的事兒,那就是曾經出過一個俊美青年。這是一件最初被眾人忽略、後來卻變成了越來越顯著、以至於牽動整個鎮子的大事。該青年在未來被載入鎮史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存在不再是夢幻,但他的是非功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是愈來愈清晰,而是越來越模糊。這就不同於霍老爺了,這傢伙去世十餘年二十餘年之後,已被公認為天地間少有的害物,除了一些山林野物對其吐一兩句美言,沒有一個會喘氣的活物會對他發出半個字的讚賞。野物們是非不辨,黑白顛倒,要不怎麼說是畜生呢。
俊美青年叫良子。小時候無人理睬無人注目,也沒人考究他的出身,甚至忽略了姓氏,所以一直到後來也無法判定是否為霍家後代——在長達幾十年的時間裡,全鎮將鑑定霍家血脈當成至關重要的大事,這事其實是由那夥佔山的響馬開始的,然後就一直沒有中斷。本來打跑了響馬,這事該歇一歇了,可奇怪的是有人接上做得更起勁了,查一個人往往要直追三代四代才能驗明正身。在這種情形之下,難免花樣百出,有個打赤腳的醫生甚至發明了驗肚臍法和驗小腳趾法,一度全鎮男女老少都要解褲子扒鞋子查一遍,所查結果一律登記造冊。據說俊美青年良子因為總是被人將腰帶解來解去,有一段時間索性用一條橡皮筋做了根鬆緊帶繫上。鎮頭兒將他喚來喚去,因為每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少不了將良子急三火四喊到鎮上大屋,三兩下拉開他的褲腰,又扒下他的鞋子。隨著形勢的發展,到後來更是吃緊,查得更嚴更細,連街道上一些關心大事、積極上進的嬸子大娘和婦女頭兒也要這樣對待他。常常是走在路上,一個背柴禾的中年婦女迎面就把他攔住了:“咱也要查查你。”
良子自十六歲開始變得光彩奪目。誰見過這樣的美男?筋肉結實勻稱,膚色像淺栗子皮,睫毛濃而長,眼睛透著英氣閃著水光,身個既算得頎長又不過分纖弱,柔韌的腰彈力十足。他的頭髮像陽春三月的黑羊羔,稜角分明的嘴唇引人品嚐。整個人如此含蓄敦厚,溫文爾雅,簡直不像山地後生。鎮上人說這孩子從孃胎裡就帶來了禮數,壓根兒就用不著上學,人家是文化自備。
“我得和良子出點事了,我天生就是給他的,不信走著瞧吧!”鎮上稍大一點的女孩都在心裡這樣咕噥。她們最初注意到陽光下出現這樣一個青年時,不約而同地目瞪口呆。她們用盡全力掩飾自己的慌張,一見那個身影就渾身抖動口不擇言,活像感冒發燒的病人,幾天過去還要眼神恍惚。她們的母親張羅著為女兒找醫生,當出門遇見良子時,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位母親湊近了良子,咬著牙小聲說:“我要年輕二十歲,早一耳刮子打過去!”良子又迷惑又害怕:“我,我怎麼了大嬸?”女人屏住一口氣:“打死你也不解恨,再嚼巴嚼巴吃了你!”良子回身就跑。
一個叫珊子的姑娘長相嬌豔,平日裡悶聲不響,被譽為最有心眼的美女。她尚未成年就被一個響馬頭兒看上,結果這人卻因為爭奪她死在了同夥手裡。響馬撤了,珊子長大了,一扭一扭走在大街上說:“咱到了什麼時候都是黃花大閨女。”她威脅與之年歲差不多的姑娘,不讓她們靠近良子,自己卻總要和他呆在一起。她年紀比良子小,但顯得成熟十倍,講的故事有聲有色,故意嚇唬他說:“我是霍家的後代啊!”
良子聽懂了最後一句,嚇得不敢抬眼。珊子小聲說:“告訴你吧,最親的人才能說出這個秘密,這等於殺頭之罪啊!”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良子開始端詳她,表示了自己的懷疑,珊子即毫不猶豫地露出肚臍給他看,說:“這是全身的中心。會看的什麼也瞞不住。”他在她的指點下趴下來,於是看到了她半月形的臍窩上有三條顯著的豎紋。剩下的事情就是對方細細檢視良子了,對此他倒多少有些習慣。珊子一直盯著他的腹部,摸摸按按,最後牙齒像在嚴寒中打抖一樣磕碰,說:“快收起來吧,以後咱想怎樣看就怎樣看。”
良子一開始不解珊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