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說,會失去一部分記憶……”
她早就知道他會來追問。畢竟,他只是失憶,而不是變傻,以他的聰明,以及某種程度上的固執,不得個答案,他怎會甘心?
万俟兮緩緩站起,負手走至湖邊,幽幽道:“日出雪彌,風吹葉離,雨墜溼衣,水過塵滌……這世上,最無辜的,即是薄倖。故而,中毒者只有兩個選擇:死,或是遺忘。”
“那麼,我忘了些什麼?”
“不知道。”
“我會恢復記憶麼?”
“不知道。”
“如果知道忘記了什麼,也就能夠想起那段記憶了吧?”沈狐的聲音在身後輕飄,和著風聲,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
“不知道。”依舊是這三個字的回答,固執得任性,任性得蒼白。
左臂突然被人抓住,回頭,只見沈狐眼底有著難掩的焦慮與疑惑,還有淺淺的試探與執著:“我們之間發生過些什麼,對吧?”
万俟兮的瞳孔開始收縮。
“我感覺的到,我對你……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很熟悉,又很陌生……”
万俟兮揚了揚眉毛,“你認為呢?你認為我們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麼?”
冷冰冰的語氣,冷冰冰的表情。
沈狐呆了一下,只得尷尬地鬆開手,低聲道:“我不知道,所以才想問你……我們是朋友,對嗎?”
万俟兮有些發怔,又有些恍惚: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沈狐嗎?為什麼他會有這樣一幅單純的仿若不諳俗事的表情?為什麼他不如以往那樣邪氣而狡猾的對她笑,說著假假真真虛虛實實的囂張話?
如果是以前的沈狐,他是不會說“我們是朋友嗎”這樣的問句的,而會自信滿滿唇角含笑的大聲宣佈:“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的朋友!”
他……變了……
而使他變得不再像他的那個人,就是她。
一股痛意就那樣從指尖湧起,如藤蔓般纏繞而上,將整個身心都糾絞束縛。“不,不是。”她聽見自己用一種幾近血淋淋的聲音答他,“我從來不交朋友,也不需要。”
這般殘酷無情的回答,要是以前的沈狐聽了,會做何反應?會傷心嗎?會難過嗎?還是,會繼續嬉皮笑臉地糾纏著她,直至她冰消雪融?
不……不知道了,這些問題的答案,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然而,這潛伏在心底的、隱隱不安的情緒,又是什麼?是……期待嗎?
沈狐他,會如何回應她的冷漠呢?
“哦,是這樣啊。”
輕飄飄的聲音一經傳入耳膜,万俟兮的心猛然一震,然後就慢慢地、一點點地,往那無可救贖的深淵墜落。
哦,是這樣啊……原來,這就是沈狐的回應。原來,現在的他,惟一會用來回應她的冷漠的,就是同樣的冷漠。
唇邊,勾起一抹彎彎的弧度,是苦笑,比鴆毒還苦還澀的苦笑……孽,這是怎樣的一筆孽啊。
万俟兮輕輕地搖了搖頭,吸了口氣道:“是的,就是這樣。關於你中毒期間的記憶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不過,並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即使得到了答案也不意味著就是幸福。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幸不幸福我想應該由我自己來判斷,謝謝閣下的忠告。打攪了,告辭。”沈狐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後,疏冷的一拱手,便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聲由近而遠,變得越來越模糊。
万俟兮定定地望著湖面,湖面堅硬冰寒,然後,一點點潮溼、一點點霧氣,便從與湖面一樣堅硬冰寒的眼睛裡升了起來。
“錯過了我這個天下第一的沈四少,你……可不要後悔啊……”
這個少年愛過她。
這個少年愛過她……
而今,詩已殘,酒堪盡,雪融無痕跡。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麟趾鐲,詞出《詩經·南周》,讚譽貴族子孫繁衍,才賢如麒麟之足,誠實仁厚。
而今,這對引發一切事端的鐲子就擺放在書桌之上,水晶燈罩裡透出的燈光直將它的每個部分都照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死角。
鐲身雕琢成鳳凰的樣子,頭與尾部巧妙相銜,翎翼處鑲有水滴狀寶石,鳳凰的眼睛則是兩顆圓潤晶瑩的南海檀珠,再加之五色天石本身的色澤,輕輕拿起,便流光溢彩,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