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3 / 4)

連“睡獅”也不再提起,“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文章上也不很看見。倘是獅子,自誇怎樣肥大是不妨事的,但如果是一口豬或一匹羊,肥大倒不是好兆頭。我不知道我們自己覺得現在好像是什麼了?

我們似乎不再想,也尋不出什麼“象徵”來,我們正在看海京伯的猛獸戲,賞鑑獅虎吃牛肉,聽說每天要吃一隻牛。我們佩服國聯的制裁日本,我們也看不起國聯的不能制裁日本;我們贊成軍縮③的“保護和平”,我們也佩服希特拉的退出軍縮;我們怕別國要以中國作戰場,我們也憎惡非戰大會。我們似乎依然是“睡獅”。

“黃禍”可以一轉而為“福”,醒了的獅子也會做戲的。當歐洲大戰時。我們有替人拚命的工人,青島被佔了,我們有可以倒提的孩子。

但倘說,二十世紀的舞臺上沒有我們的份,是不合理的。

十月十七日。

(原刊1933年10月20日《申報·自由談》,後收入《準風月談》)

①德皇威廉指德皇威廉二世(WilliamⅡ,1859—1941),在位時推行侵略擴張政策,1897年出兵強佔中國膠州灣,1900年出兵加入八國聯軍,攻佔北京。1914年挑起第一次世界大戰。1918年11月德國革命爆發後逃往荷蘭。

②德國治下的青島青島於1897年被德國強佔,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又為日本佔領,1922年才由中國收回。

③軍縮指1932年2月起在日內瓦舉行的國際軍縮(裁軍)會議。

“推”和“踢”只能死傷一兩個,倘要多,就非“衝”不可。

十三日的新聞上載著貴陽通訊說,九一八紀念,各校學生集合遊行,教育廳長譚星閣臨事張皇,乃派兵分據街口,另以汽車多輛,向行列衝去,於是發生慘劇,死學生二人,傷四十餘,其中以正誼小學學生為最多,年僅十齡上下耳。……

我先前只知道武將大抵通文,當“枕戈待旦”的時候,就會做駢體電報,這回才明白雖是文官,也有深諳韜略的了。田單①曾經用過火牛,現在代以汽車,也確是二十世紀。

“衝”是最爽利的戰法,一隊汽車,橫衝直撞,使敵人死傷在車輪下,多麼簡截;“衝”也是最威武的行為,機關一扳,風馳電掣,使對手想回避也來不及,多麼英雄。各國的兵警,喜歡用水龍衝,俄皇曾用哥薩克馬隊衝②,都是快舉。各地租界上我們有時會看見外國兵的坦克車在出巡,這就是倘不恭順,便要來衝的傢伙。

汽車雖然並非衝鋒的利器,但幸而敵人卻是小學生,一匹疲驢,真上戰場是萬萬不行的,不過在嫩草地上飛跑,騎士坐在上面喑嗚叱吒,卻還很能勝任愉快,雖然有些人見了,難免覺得滑稽。

十齡上下的孩子會造反,本來也難免覺得滑稽的。但我們中國是常出神童的地方,一歲能畫,兩歲能詩,七齡童做戲,十齡童從軍,十幾齡童做委員,原是常有的事實;連七八歲的女孩也會被凌辱,從別人看來,是等於“年方花信”的了。

況且“衝”的時候,倘使對面是能夠有些抵抗的人,那就汽車會弄得不爽利,衝者也就不英雄,所以敵人總須選得嫩弱。流氓欺鄉下老,洋人打中國人,教育廳長衝小學生,都是善於克敵的豪傑。

“身當其衝”,先前好像不過一句空話,現在卻應驗了,這應驗不但在成人,而且到了小孩子。“嬰兒殺戮”算是一種罪惡,已經是過去的事,將乳兒拋上空中去,接以槍尖,不過看作一種玩把戲的日子,恐怕也就不遠了罷。

十月十七日。

(原刊1933年10月22日《申報·自由談》,後收入《準風月談》)

①田單戰國時齊國臨淄(今山東淄博東北)人,齊國將軍。曾用火牛陣擊敗入犯的燕國軍隊,收復70餘城。後被齊襄王任為相國,封平安君。

②俄皇曾用哥薩克馬隊衝指1905年1月22日(俄歷1月9日),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出動哥薩克馬隊鎮壓在冬宮廣場上請願的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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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例解

研究世界文學的人告訴我們:法人善於機鋒,俄人善於諷刺,英美人善於幽默。這大概是真確的,就都為社會狀態所制限。慨自語堂大師振興“幽默”以來,這名詞是很通行了,但一普遍,也就伏著危機,正如軍人自稱佛子,高官忽掛念珠,而佛法就要涅槃一樣。倘若油滑,輕薄,猥褻,都蒙“幽默”之號,則恰如“新戲”①之入“×世界”,必已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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