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關上。他們隔著搖搖欲墜的柵門彼此相望,萊肯那張略呈粉紅色的臉上浮現一個倚賴的微笑。
“我為什麼要說易金明?〃他閒聊般地問道:“其實那個可憐人姓裴,不是嗎?”
“易金明是他工作時的化名。”
“我知道。那些日子的醜聞實在太多了,所以細節很容易就忘記。”停頓、搖動右前臂、擊出。“他是彼爾的朋友,是不是也是你的朋友?”萊肯問道。
“他們在戰前是牛津的向學。”
“戰時及戰後則是‘馬戲團’中的同僚。著名的韓——裴搭檔。我的前任一天到晚說起這回事。”他重複道:“但你和他從來都不很親近嗎!”
“和裴傑岷?從來沒有。”
“不是親戚了吧,我是說?”
“老天爺。”喬治低聲說。
萊肯突然間又尷尬起來了,但是一個頑固的目的使他依然注視著喬治。“那樣一來,應該不會有任何情感上或其它的理由,可能阻礙你接受這項任務吧?你一定要說清楚,喬治。”他憂慮地催促著,似乎“說清楚”是他最不希望的事。他等了一會終於決定放手一搏。“雖然我沒親眼目睹真正的例子,但我們總是有一部分是屬於公眾的,不是嗎?社會契約(譯註:即民約論,主張社會及國家乃是由人民契約組成,故主權在民,但人民要遵守自己制定的法律,才真正自由)是雙方面的,我相信你一向知道這一點的,而裴傑岷也知道,只是誰為他爭取呢?”
“那是什麼意思?”
“就跟你明說吧,上帝,他挨子彈了,喬治。即便是在你那個習於槍來彈往的世界中,一顆射入背部的子彈也算得上相當大的犧牲了吧?不是嗎?”
喬治一個人站在馬場遠端滴雨的樹下,一邊深呼吸,一邊試著理清自己的情緒。他的怒意象舊疾復發一般地回來,使他也感到驚異。自從退休後,他便否認這股憤怒的存在,避開任何會觸及它的東西:報紙、以前的同事、諸如莫魯迪昨天說的閒話。在靠著他的機智及相當的記憶過了半輩子後,他讓自己沉溺於忘懷。他強迫自己追求學術上的興趣,那是他在‘馬戲團’時用來消遣的,但現在他不再任職,學問竟也不再具有意義,完全無意義。他有時真想叫:沒有意義!
“把那些燒掉吧,”安妮曾想多少幫點忙地建議,她指的是他的書。“把房子燒了也可以,但人別頹廢了。”
如果她所說的頹廢是指聽天由命,那她說對了,因為那正是他的目標。他曾經試過,真的試了,在他接近保險廣告所樂於稱呼的所謂“生命的黃昏”時,成為一個典型的靠利息過活的人,雖然並沒有一個人——安妮更別說了——為他的努力表示感謝。每天早上當他起床,以及晚上又獨自一人回到床上時,他都會提醒自己說,他從來不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他使自己相信老總臨終前那可怖的幾個月,當災難以驚人的速度接踵而來時,他以錯誤的判斷壞了許多事。偶爾他的職業本能會反叛地說:你知道那地方情勢惡化,你也知道裴傑岷被出賣——有什麼比在背上中了一兩顆子彈更足以為證的?可是你為何不採取行動?然後他就會自答:知道又怎麼樣?就算他判斷正確又怎麼樣?“自以為只有一箇中年的胖間諜才能挽救世界,本身就是一種全然無可救藥的虛榮。”他總是這麼告訴自己。還有幾次則是:“我還沒有聽說過任何離開‘馬戲團’的人是把事情完全料理清楚的。”
安妮雖然不曾研究過他的工作,卻是唯一不相信這種說法的人。事實上,她相當地積極(只有女人才能對公事如此積極),一直驅使他回去擔負起他丟下的工作,絕不要因為這幾句誰都說得出來的歪理而輕易放棄。當然她並不知道任何事,但是有哪個女人會因為自己不知道就不採取行動的?她感覺到了,並且因為他竟然不遵照她的感覺行動而看不起他。
而現在,就在他將要相信自己的信條(安妮迷戀一名失業的演員,而使這個偉績更形不易)之際,屬於他的過去的一些鬼魂——萊肯、老總、卡拉、普溪、德比、洛伊,最後則是韓彼爾本身——卻闖入他的密室中,將他再度拖回這個花園,並且高高興興地告訴他,過去被他稱為虛榮的事情,竟然全是真的。
“彼爾。”他再次低喃這個名字,無法抑制記憶的浪潮,光這個名字就是個衝擊。“我聽人家說很久以前你和彼爾共享一切。”莫魯迪說。他凝視自已那雙顫抖的肥手,年紀太大了?虛弱無力?害怕追獵?或怕最後追查出來的事?“什麼都不想做的人總是舉得出千百個理由。”安妮喜歡這麼說,事實上,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