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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雨驟。
書屋的大殿之外,是雜沓急促的人影忙於奔走之間。
倏忽,殿內一聲淒厲的慘叫:“皇上……”隨後便沒了聲響
周遭一瞬凝結。
我頓下步子;滯滯佇立雨中。
沒有淚劃過 只有雨在眼裡。
“皇上……駕崩了……”撕心裂肺的慟哭劃破蒼茫的天際。
殿外的人旋即匍跪在地,悲痛哀嚎連成一片抽噎。
我被這哀嚎聲狠狠揪住、掐緊;痛徹心扉。
隆科多從殿內而出,大批的侍衛魚貫而入,他則側身恭謹地退至一旁,臺基上,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胤禛!
暢春園重重侍衛,京城,九門戒嚴,連皇子們皆被擋在園外,我若不是奉旨由李德全親伴焉能進得來,而他不過片刻,輕易而至,怕是早已靜靜掌握住整個京城。
獵獵風中,他遺世而立,翻飄的衣襟;在空中旋灑著雨滴。他抬首凝望蒼穹,沉雲漫沒,靜靜闔上眼,點微的銀輝映在那清峻的臉上,暈染出一片濃濃的悽痛。須臾,一聲驚雷下,又驀地睜開眼,黑眸精光聚攏,周身的冷暗像要吞噬了天地間的一切。
天下,他謀劃了一生,他終於得到了。
我踉蹌地後退了一步,已然剋制不了內心的悸動。只覺得胸口窒悶,幾乎無法呼吸。我緊緊地揪住前襟,大口地喘息著。
“是誰?誰在那裡?”
侍衛的喝聲之下,我卒然抬頭,我們的目光於那一刻交錯。
風雨呼嘯,淒涼天地,顰眸相望。
搖曳的那方天地間, 他的錯愕,清悽,愛痴,滴滴散灑;片片隨風而散;夢一場;水一丈。
我忽然笑了笑,對著他淺兮而笑,帶著一分哀傷與心死,恍如片刻,轉身之間,眼光拂過他;毅然離去。
任雨點抽打,滲透,我的腳步一深一淺,沒了方向,前方,疊疊的人影是一排整戈肅穆的侍衛擋住去路。我停了步,遽然轉身,那墨沉的身影執傘靜靜佇於眼前。
“我要回去!”我的聲音淹沒在瓢潑的雨幕之中。
他一言不發,深邃的光凝在我的臉上。
我咆哮地叫喊道:“我要回去,聽到沒有?”
他微微一抬手,周圍的侍衛四散開去。
“你不能走!” 他看著我,眉峰緊蹙,面沉如水,“九門戒嚴,整個京城固然金湯,你還能去哪裡?”
我顫了顫,回視他,幽靜深黑的眸在夜色中如兩顆黑曜石,那裡有我熟悉的深邃;孤傲;柔情,也有陌生的陰冷。
我深吸一氣,緩緩道:“回十四貝子府,我是……十四皇子……的側福晉。”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拳,久久凝視著我,眉宇間的慘淡之色漸漸化為寒霜。
“你大可放心,十四弟府上我已派了圖裡琛嚴加保護,而你……就且安下心好好地等十四弟回京吧!”
那冰冷的話在我的心上輕劃了一刀,只是微微的痛,雨和淚好像凝結一般,漸漸地,心口上的血一點點淌出,痛,緩緩蔓延周身,蒼白的唇艱澀的微微開闔:“你……是不是打算用我……來脅迫他……交出軍權……?”
他的喉頭巍巍地一窒,沒有回答 ,薄唇抿成冰冷一刃。
四目相對,堪堪地死寂。
我輕輕頷了頜首,肩頭不住地顫抖,終於,跌倒在地,無聲的啜泣化成放聲的痛哭……
蒼白若雪
鐘鼓齊鳴,直徹九州大地!
銅鐘、玉磬;金聲玉振,綿綿密密地傳遍紫禁城的每一個角落。那該是新帝登基典禮。我抵在鎏金雕花窗欞上,聽著窗外若有若無,似悲似喜的禮樂。我可以想象到此刻,他金黃龍袍加身立於太和殿之上,肅定如山,俾睨天下。那山呼“萬歲”敲擊在皇城每一塊金黃琉璃瓦上。
愛新覺羅。胤禛,他,終於成為清朝的第五位君王。
我淡淡地笑了,漠然的悲涼。
七日。
從暢春園到紫禁城,不過七日,已是天翻地覆,乾坤朗移。
淋了大雨,我險些垮下。被幽禁的七日裡,太醫日日來請脈,伺候的僕人不言一字。但我照常喝藥吃飯睡覺,強撐著使自己好起來。因為,心裡清楚,這個時候,我斷不能倒下。
暮色降臨 倚窗看著那橘色的輝光散落在層層疊加的方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