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一下。現在,我安上我的腦袋,馬上就要演戲了。”
他把演講的聲調改變成平常說話的聲音。
“下幕。讓我們喘口氣。我剛才太軟弱了,不過我的話都說出來了。我管他們叫老爺和先生。我說的話跟天鵝絨一樣柔和,可是毫無用處。你對所有這些浪蕩鬼有什麼看法,格溫普蘭?近四十年來,因為這些刻薄惡毒的思想所引起的激烈行動的緣故,英國受的這份兒罪,我們看得多麼清楚啊!古英國人是好戰的,現在的英國人卻悶悶不樂,整天想心事,他們瞧不起法律,不承認王權,並且還自鳴得意。我已經儘量發揮了雄辯的作用。我毫不吝惜地對他們說了許多跟青年人鮮嫩的腮頰一樣動人的比喻。他們受到感動了嗎?我很懷疑。他們的食量驚人,並且還吸菸草,在這個國家裡,甚至連文人寫作的時候嘴裡還要銜著菸斗,對於這樣的一個民族還能有什麼指望!沒有關係,咱們演戲吧。”
傳來了戲幕的鐵環滑動的聲音。兩個吉卜賽女人的鼓聲停下來了。於蘇斯從掛鉤上取下他的“西風尼”,彈了一段序曲,小聲說:“喂!格溫普蘭,多神妙啊!”接著,他就同他的狼摔交。
剛才他取下“西風尼”的時候,同時也從釘子上取下一個粗毛假髮,把它撂在地板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被征服的混沌》差不多是跟平常一樣演出的,只是沒有藍色的光線和仙境似的照明。狼盡心盡力地演著。到了必要的時候,蒂上臺了,她用她那顫抖的仙女似的聲音呼喚格溫普蘭。她伸開一隻胳膊,尋找格溫普蘭的頭……
於蘇斯奔到假髮那兒,把假髮弄亂之後戴在頭上,屏住氣息,悄悄地過去,他那亂糟糟的假髮碰到了蒂的手。
接著他使出全身的本領,模仿格溫普蘭的聲音,帶著怪物回答仙女呼喚的難以形容的深情唱起來了。
他的模仿是那麼成功,這一回兩個吉卜賽女人又拿眼睛找格溫普蘭了,她們因為只能聽見他的聲音而看不見人,害怕起來。
古維根又跺腳,又拍手,又喝彩,鬧騰得不亦樂乎,實在叫人吃驚,他一個人的笑聲趕得上一隊神仙的笑聲。我們必須說明,這個酒店的侍者把看戲人的才能發展到罕見的程度。
費畢和維納斯,受於蘇斯指揮的這兩個機器人,用她們的拿銅和驢皮做的樂器,奏出一片噪音,它說明演出已經結束,送觀眾離開戲院。
於蘇斯站起來,渾身是汗。
他悄悄地對奧莫說:“你知道,這是為了拖長時間。我想我們成功了。我演得不錯,雖說我有傷心發狂的權利。格溫普蘭說不定今天或者明天回來。用不著馬上把蒂害死。我這只是對你解釋一下。”
他取下假髮,擦了擦前額。
“我是天才的腹語專家,”他嘟囔著說。“多麼了不起的本事!我可以跟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的口技專家布拉邦媲美。”
“於蘇斯,”蒂說,“格溫普蘭在哪兒?”
於蘇斯轉過臉來,嚇了一跳。
蒂站在戲臺儘裡頭的掛燈底下。她面色蒼白,這是黑暗中的蒼白。
她臉上掛著一個無法形容的絕望的笑容:
“我知道。他已經離開我們了。他走了。我早知道他有翅膀。”
接著,她那雙蒼白的眼睛望著遙遠的遠方,又說:
“我什麼時候去呢?”
第三章 糾紛
於蘇斯嚇呆了。
他沒有引起她的錯覺。
這是口技的缺點嗎?一定不是。他能夠騙住有眼睛的費畢和維納斯,卻沒有騙住沒有眼睛的蒂。這是因為費畢和維納斯只有一對眼睛能看清楚,而蒂卻是用心靈看的。
他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他對自己說:“Bos in lingua①。”一個嚇呆了的人舌頭上好像有一條牛。
①拉丁文:舌頭上有一條牛。
在這些複雜的情感中間,屈辱是第一個浮現出來的。於蘇斯想道:
“我白白浪費了我的口技。”
於蘇斯沒有計策了,他跟一個做夢的人似的罵自己:
“這個筋斗栽得好厲害。我盡力使模仿的聲音和諧,可是白費力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他瞧瞧蒂。她不言語了,面色越來越蒼白,一動也不動地待在那兒。她的失神的眼睛一直盯著遙遠的地方。
幸虧這時候發生了一件小事。
於蘇斯看見尼克萊斯老闆手裡端著蠟燭臺,在院子裡對他做了一個手勢。
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