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冷突然收手。
他狠狠地盯了王小石一眼。
然後他用右手扶著左手,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掌聲。
白愁飛拍掌。
“好武功。”白愁飛衷心地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卻不知道居然還可以不動劍,就傷了他。我還妄想以為可以從你劍法中覷出你的師承,你有意要留他一隻手腕,不然,他就只剩下一對腳來逃跑了。”
溫柔聽不明白。
因為她看不清楚。
動手那一瞬間,太快了。
“其實你這樣做,對趙鐵冷只有好處,”白愁飛道,“他若像個沒事的人兒,你想精明如雷總堂主,會不生疑竇嗎?這倒讓他順利領功了。”
“象他那麼深沉的人,就算我不傷他,他也會故佈疑陣,來自圓其說。”王小石道:“我只是不喜歡他為達到目的,殺太多人,造太多孽,我只想教訓教訓他。”
“其時今晚殺人最多的是我不是他。”白愁飛笑望著他:“這樣就夠你一輩子忙的了。”
王小石攤攤手道:“我還年輕,我不在乎。”
溫柔一雙剪水的秋瞳,溜去看看白愁飛,又溜來瞧瞧王小石,只說:“怪人,怪人,一屋的怪人,一地的怪人,一對怪人。”
白愁飛剔著眉問:“溫姑娘又何以到這怪人的地方來?”
溫柔以為白愁飛是正正經經地在問她,那至少讓她有被重視的感覺,便舐了舐紅唇,兩頰的小酒渦隱現又隱,道:“我師父和爹、媽,要我到京城去助師兄,我一路玩賞著來,聽說這兒拐帶小孩,鬧得很兇,連幾員大官的兒女也失蹤了,好不容易才查得線索,到屋脊上伏著,就這樣──”白愁飛打趣道:“就這樣給人掀下來。”
溫柔玉手往纖腰一叉,怒目嗔道:“嘿,掀我下來?本姑娘要是──”王小石突然叫道:“小心──”只聽“嗡”的一響,窗欞“格”的一聲。
溫柔只覺發上一涼,一人飛撲而至,溫柔在千忙百忙間,一時也忘了是什麼招式,攻出了七招八招,那人一張手把她摟了下來,伏到地上去。
燭光頓滅。
燭光未熄前一瞬,另一人已在叱聲中登上屋頂。
時月已偏西,月色如銀,恰自屋瓦上那一個破洞灑下來,房內不致全黑。
溫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還是壓著她。
一陣強烈的男子息。
溫柔本來還在掙動,正要破口大罵,忽然也懂事起來,靜了下來。
上屋頂的人又似一陣煙飛落惠裡來。
溫柔覺得這個人的身法比幽靈還輕。
那和身覆罩著她的人也一躍而起。
溫柔一度覺得自己跌入了山的抱裡,可是那山又開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那幽靈般的白衣人已點亮了燭光。
今晚,房裡的燭光,已經熄滅過三次。
第一次,是溫柔的自天而降,刀劈燭光,陷入了眾人的包圍裡。
第二次,是大變遽生,趙鐵冷和白愁飛幾乎殺了一屋子的人,還冒出了個王小石。
這是第三次滅燭。
燭光再燃起的時侯,又是怎麼一景象呢?
溫柔忽然覺得:每一次燭光重亮,都像掀開重重的夜幕,以一雙溫柔的手,喚起自己的再一次甦醒。
那麼,燭光初亮的時候,濛濛晃晃,算是曙色、黎明,還是醒之邊緣?
杯子。
王小石在看一隻杯子。
杯子並不奇怪,一地都是或碎裂或完整的杯子。
但這隻杯子是嵌在柱子裡的。
杯口已全打入柱裡,杯底仍露出半分不到的一小截。
這杯子也沒什麼特別,同樣是白瓷青花鑲邊,是平常人用的酒杯。
杯子是瓷造的,瓷是其易碎之物,這一隻杯子卻整個嵌入木頭裡,杯子連一絲裂痕都沒用。
如果有奇特之處,是杯子沿仍壓著幾綹烏黑的髮絲,一小片白布,還有一點點血跡。溫柔忽然聰明瞭起來。
她終於弄清楚了:
護她臥倒的人,是一向滿不在乎的白愁飛。
飛上屋頂尋敵的,是那個有些傻乎乎的王小石。
她不禁攏了攏髮鬢,就看見白愁飛好象個沒事的人兒般問:“人呢?”
王小石仍凝視著杯子:“走了。”
白愁飛又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