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之前告訴任何人我們參加了這個節目,就要賠償一百萬。)我們在洛杉磯待了幾星期,進行一切例行作業:面談、智力測驗、心理測驗、背景調查等等。我們不能和其他參賽者有太多接觸,但是每個人都在觀察其他人,但我必須說,有些最後沒有入選的隊伍似乎要比我們有意思得多。有一隊是兩個一起打過仗的朋友———其中一人救過另一人的命,或是此類的事———還有一對雙胞胎,分別被兩對父母收養。另有一對夫妻,丈夫失蹤了一段時間,原來他得了某種罕見的失憶症,一直到妻子上了“未解之謎”節目,丈夫剛好看到,兩人才團圓。競爭相當激烈。所以當我們回家接到通知,知道我們竟然贏過這些隊伍———拜託,有失憶症的!有從生下來就失散的雙胞胎啊!———我記得我看著傑夫說:“他媽的怎麼會這樣?”
17 卡爾(4)
傑夫卻聳聳肩。“我們很好笑啊,”他說,“那對雙胞胎沒有魅力,而那個失憶症傢伙根本就是精神不穩定。”
這話倒是沒錯。他不洗澡,每天花好幾小時在一本隨身攜帶的記事簿上記下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一次我從他肩後看見,他正把旅館緊急出口的地點列成一串。
“總之,”傑夫像在補充說明一樣,“你是個悲劇故事的英雄。每個人都喜歡哀傷的小丑。”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
“你知道,”他說,“我告訴他們本傑明的事了。”
我過了一分鐘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可是相當震驚。
本傑明出生時就患有先天性肝病,稱為膽道閉鎖,是一種膽管病,醫生在他才三週大時就發現了。我還記得當時我們非常害怕,即使還沒確診。他身上每個地方顏色都不對:面板是黃色,眼睛是黃色,尿是黑色,大便很怪———顏色很淡。兩個月大時,像個小蝌蚪般脆弱的他就開刀了。他們作了一種處理,把一部分小腸接到肝臟,幫助膽汁流出。我們滿懷希望,但最終還是沒有幫助。因此他十四個月大剛學走路,就做了所謂“活體捐贈移植”手術(我還記得手術前他腳步不穩地走在等候室附近,身穿一件很小的醫院病服,病服直蓋到他的腳踝),他們切下我的部分肝,移植到本傑明體內。
我們兩人的手術都很順利,但比我想的還要難捱———你沒有感受過,就想象不到有多痛,對不對?不過我還是熬過來了。我在醫院待了差不多一星期,然後又過了五週才恢復正常。總之,我前妻堅稱這不會有她剖腹產難受,但這是我沒辦法比較的。
本傑明的恢復比較糟。對他這個年齡、想要走動、想要探索的小娃娃來說,限制行動簡直是折磨,而被迫待在床上,身上有一堆管子連到機器和輸血袋,是比疼痛更糟的事。這或者也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他的感受我怎麼可能知道呢?我們進醫院時他只會說“鴨子”和“樓梯”兩個詞。我算是很自私的,還曾經為了他手術後的最慘時期不在一旁而有些高興,因為我當時在別的地方療養,都是詹妮陪著他、照顧他,讓他身體不亂動,安撫他,同時不能讓任何管子和電線鬆脫。而我除了身體疼痛之外,其他都算好過。手術後我去看過他一次,然後一直到一切結束時才又看見他。我能看到的術後改變就只有他柔軟肚皮上的一個疤,以及他學會了“護士”和“掐”兩個字。“掐”這個字讓我不解,後來詹妮解釋給我聽,原來護士給他打針時都會告訴他,像“掐”的感覺。
不過,要知道,這正是我無法細想的事情。本傑明現在已經三歲了:討人喜歡,愛發問,還會讓人惱火。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怎麼樣,他就怎麼樣。他的愈後狀況很好,雖然我總有一種感覺,這病永遠不會完全離開我們,我們永遠不會真正脫離這種危險。至於我,我的後遺症不多,肝臟的再生力也很強,才幾個月不到,肝臟就恢復正常大小,完全發揮功能了。我不是英雄,除非你對“英雄”的定義很寬。我只是出於恐懼而行動的人,照我看來,這件事根本沒有選擇,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知道選角人員為什麼寧願挑我和傑夫,而捨棄其他報名者。我希望他們是因為輕鬆搞笑才選上我們,也許他們以為我們會開開心心周遊全世界,互剃頭髮。我懷著一種作嘔的心情猜測他們選擇的原因,要說因為成年兄弟間的感情,倒不如說因為慈父捐肝挽救他那紅臉頰小天使的戲劇性情節吧。然而事實不是這樣,這不是高貴、犧牲和廉價的淚水,而是痛苦和鮮血,以及我殘缺生命的一瞥。那是一段可怕、混亂的時期,而我婚姻的結束,無疑就是來自於那時期的壓力,我可不想讓這個節目把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