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近側,正要向孟天笛有所囑咐,忽然眉頭微微一皺,勒住了馬韁。
冷冽的空氣裡,傳過來一絲奇異聲音。
原來群鴉已不再鼓譟,只是爭食萬屍。這一絲驟然飄來的異音,聽來便分外清晰。
吹竹
有人捺笛吹竹。
是那種苦澀冷悽的聲音。
秦老人第一個有所警覺,細長的一雙眼睛,忽然睜大了。
孟天笛心頭一驚,剛覺出笛音古怪,地上被擒的半面人已是神色大變。
無視於孟天笛比在他喉間的長劍,竟然長嘆一聲,右手翻起,陡然一掌,自個擊向頂門,登時濺血而亡。
這一掌,功力內聚,極是可觀,用為“自行了結”的毒招,局外人自是無能防止。
事發猝然,孟天笛呆了一呆,眼看著半面人坐著的身子,霍地向後翻倒,竟是七孔流血而亡。
孟天笛第二個反應,便待飄身下馬,卻為一旁的秦老人出聲而止。
“不可!”
陡然制止住欲動的身子。
秦老人冷笑道:“不要妄動。這是地久老兒的斷腸笛……哼……哼……莫非兩個老兒已經來了?”
孟天笛眩頭一驚,已覺出耳畔笛音變了腔調,極是刺耳難聽,先還不十分在意,一經留意,頓時直鑽耳膜,再想不聽,也是不行的了。
兵法有謂:“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喻之武林中的強者論戰,也為極高。是以越是功力深湛的高人異士,越看淡於刀來劍往,或“暴虎馮河”的氣血相爭。
因而,眼前的“斷腸笛”音,可謂攻心之略了。
秦老人顯然是此道的一個行家。前此對戰“銀髮鬼母”已見其鋒,眼前焉得示弱?
他卻是靜靜凝神,留意傾聽。一管長笛,已在手上,卻遲遲不以就口。
那是因為對方笛音正盛,一時不易插入。
原來笛音七調,有所謂的“小工調”、“凡字調”、“六字調”等,每字之音,均有陰陽之謂,清濁之分,因其音之連貫各別,故於一念之際,各有所宜之音。
眼前來自疑為“天長地久”二老之一的笛音,並非俗下曲調,此類用之武術攻心對仗,要知皆為自創,取意天籟自然,大別於一般宮商,設非“知彼”,悉其所出,便難取勝。
秦老人之所以遲遲不與就口,其故在此。即使是極短的一瞬,也似難熬。
孟天笛猶能強自鎮定,卻已分心無能。
這時若有敵人抽劍躍出,他便萬難抵擋。顯然已處身危急之境。
偏偏秦老人苦思未果,一雙長眉,只是頻頻眨動。自然,他定力功深,對方笛音,雖極具摧枯拉朽之勢,想要對他構成傷害,卻是不易。
敵人功力深湛,有心而探,自是出“口”不凡,一曲“上平聲”持久不易,雖有高低,盡是濁、陽之韻,秦老人幾次待要插入,都有所礙難。
驀地一隻烏鴉,翩翱眼前,發出了刺耳的一聲鳴叫——巧在音是屬“陰”。
搭上了這個調兒,秦老人陡然切入,一輪滑音婉轉而出,便解了當前的一步之危。
於是,陰、陽調和,如鳳凰之和諧,化枯澀而祥和,便自娓娓動聽了。
敵人立刻有所發覺,待要轉換音色,振衰起疲,其勢已是有所不及。如是,敵高我低,敵低我高,兩兩相纏,終是難分難解。
孟天笛大感輕鬆,再不受制於人。
試看秦老人之一輪滑音,追搭對方,極其得當,對方每一發音,敵硬我柔,敵澀我明,或快或慢,或尖或細,兩兩相隨,一任對方波譎雲詭,終不為其所脫擺。
這番功力,說來簡單,實是絕難,設非功力深湛,足堪與對方匹敵,簡直無從施展,更遑論陰陽調和為之搭配了。
耳聽著兩者笛音,忽東忽西,或如九天之鳴鳳,或似蕭蕭斑馬之嘶,如鐵騎竄出、銀瓶乍破,間或大珠小珠滾落玉盤,終而一天飛雪,而至萬花飄零之微……
至此,雙方笛音戛然而止。大地沉眠,忽入“涅槃”之境,再無一絲異音,而風引樹搖,殘雪盡落,一切俱都是在“靜”態之中。
卻只是極短的一瞬。
孟天笛心裡一動,念頭方轉,便由前番“靜”態,回到了眼前現實,動、靜之間,雖是存乎一念,其間竟然像是隔著一片海也似的遼闊,一場“撅笛”之戰,至此乃自告歇。
試觀對方上來攻勢,不謂不高妙絕倫,正是佔盡優勢,但秦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