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白色罩衫,光著脊背側身而出。程家下人哪裡敢阻攔,皆畏縮後退,目送大少爺出了程府。
程音衣衫不整,行至街頭當鋪,將自己的衣服和腰帶上鑲的一塊青玉壓了,換了布衣和盤纏。這樣的離家出走他並不是頭一遭,只是這一次心情極為沉重:芳師妹為人和善,不曾與誰家結仇,而這暗處的人若是針對自己,恐怕不會這樣簡單的善罷甘休,不如離了家人和師兄弟,免得像這樣連累他人。三思後他決定先上蘭雀山,猜想過些時日二師弟定會去找關紫珊下聘禮,蘭雀山再聚首,也許誤會才能化開。
夜觀採花
雲城烈日晴空,街頭行人小販來往躁動,彷彿正渴求一場暴雨解旱。江南少見如此天氣,城門樓上的靛藍旗半個時辰紋絲未動,似乎入眼每一處都讓人坐立不安。林子衿蹲在茶樓的屋簷之上,像一株被曬蔫的風鈴草,無精打采地望著接踵比肩的人群。
雲城還是這座雲城,但是沒了程音,她便覺得雲城什麼也不是了。早上一覺醒來,便聽程府下人說了捉姦的事,出門尋了一天,林子衿哭腫了眼,汗溼了衣,這會兒才覺得腹中飢餓,於是翻了個跟頭,扒著青瓦落在了二樓的木梯之上。接著便有提著手巾的小二顛顛跑來招呼:
“這位客官,您吃點啥?”他見她戴著斗笠白紗,分不清男女。
“嗯。”林子衿抿著嘴唇一時犯難,緩了片刻,竟想不起個菜名,只得張口道:“饅頭。”
“啊?饅頭?”小二個頭不高,這一吃驚地欠身並更矮了,“您就來點乾糧?”
她也覺尷尬,點點頭不再言語,那店家也只好將她讓進屋裡,找了個旮旯安置,不一會兒便端來四個熱氣騰騰的白胖。她捏起剛咬下一口,忽然餘光瞥見一抹月白色身影,立即驚得站起來,再扭頭尋找,卻見那人已經下樓去了。
“程大哥?”她囈語般輕喚,聲音被嘈雜掩蓋。
那小二見她起身,以為要結賬,走到跟前見林子衿鳥一般地飛出,頓時大熱天地發了個冷戰,驚道:“幸虧只要了乾糧!”
出了茶樓,那抹月白便消失了,林子衿懷疑是自己花了眼,但卻又心有不甘,於是穿梭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只希望那人影可在閃過一回。正失望著,她仰首遠望見城門處一匹高馬,上面那背影,不正是程音昨天那套衣衫!
林子衿大喜過望,手腳並用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掙扎,這會兒竟半分輕功也用不上。趕到城門口,卻見那一騎人馬已絕塵而去,好在城外官道只有一條,馬蹄印也清晰可見,於是不假思索地,她提起一口氣朝西撒開了腳。
循著蹄印走走停停,她幾次走錯了岔路,又幾次重新折返回來,待再遇見那匹白色高馬,已經月上樹梢了。
“唔!馬兒,你跑的還真是快!”林子衿拍拍馬肚子,惹得它一聲低嘶。她剛剛歇腳,汗水膩在身上十分刺癢,於是摘了斗笠隨手放在馬鞍上。
“程大哥去哪兒了呢?”她與馬同站在樹下,望見不遠處有個莊園。“去那裡會朋友了?”
林子衿一陣躊躇,拿不好主意是前往還是在原地等他回來,抬手擦汗,才發覺下午那咬了一口的饅頭還捏在手裡,經歷了一路塵土飛揚。她憨憨一笑,拍了拍上面的浮灰,接著啃起來。勉強充飢之後,夜也越來越沉了,她漸漸不耐煩,決定到那莊子上瞧瞧。
雲城外五十里處盡是村落,大莊園也只是地主的住處,自是與程府無法相提並論。這莊子佔地不小,但卻建得不甚精巧,房屋閣樓齊刷刷一片,略顯呆板。林子衿數著屋頂一陣飛簷走壁,剛探了三間北房,忽見那月白色的身影從一間平房中探出頭來,繼而靜悄悄地躍上偏南一座二層小木樓。
“程大哥!”她沙啞的喉嚨一聲虛喚,可惜離得還遠,於是幾個縱身,尾隨他上了二樓。
農家莊園木樓有些簡陋,但仍舊圍欄齊全,林子衿反手扳著青瓦,羽毛似的飄落下來,站在屋門外忽然聽見內裡一聲女子呻吟:“公子!啊……你輕些。”
她僵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進退,心中不悅:原來程大哥是來會女子朋友。
“公子,今日在街上與你一面之緣,引得小女子牽腸掛肚,卻不知你竟能尋到此地……啊……嗯……嗯……公子,你怎麼這般心急……啊……”她聽著屋內女子嬌喘連連,卻懵懂不知裡面是哪般情景,猶豫這會兒,屋裡響動越來越大,先是木床吱吱呀呀,後來便是女子哼哼啊啊,男人呼呼哈哈。
她側耳聽著,沒發現自己本能地燒紅了臉,支在門上手指還是微微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