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即天寶以後,政事日壞,而佛教愈昌,官府勢力越弱,而寺院勢力則越強,因此安史之亂以後,河西百姓常賴佛寺以自存。丁口雖增,卻常不在戶籍上顯現。然當年在張掖河沿岸便有灌溉良田八十萬畝,外縣次一等水田二三倍於此,再次一等旱田又二三倍於此,而甘州境內牧場畝數又數倍於此,此安史之亂前甘州之盛況也。”
張邁道:“然則安史之亂後,甘州的人口便大幅度減少了,對麼?”
這推斷起來乃是一個“常識”,不料慕容歸盈和烏愛農卻同時搖頭,烏愛農道:“不是,安史之亂時,河西人口大大增加了。”
張邁咦了一聲,奇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烏愛農道:“因為安賊大鬧關中,將成千上萬的關中百姓全都趕到河西來了啊。當時連太子也就是後來的肅宗皇帝也都駐留西北,大小官吏扈從者、百姓閤家相隨者,多不勝數!”
在古代,戰爭本來就是引發人口大遷徙的關鍵原因,唐朝的關中地區乃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光是一座長安城人口就不下百萬,安史之亂期間,百姓逃避戰亂背井離鄉,敵從東來,他們就只能朝西、南兩個方向逃走,部分逃入漢中、巴蜀,但蜀道南行,所以更多的人口則逃往西北,一層層地湧入涼州、甘州、肅州。
烏愛農繼續道:“物離鄉貴,人離鄉賤,關中百姓,本來大多較河西百姓富庶多文,但來到河西便成為了異鄉客,為官者自貶其職尊,為民者不得不貨賣繼續以度日,連積蓄都沒了,就只能幹賤活以存命。這些人後來雖然也有部分回遷者,但也有不少最後落戶河西者,安史之亂後,關中也不太平,部分人遷回關中後又逃了回來,尤其是黃巢大屠,更是逼得百姓西遷散入胡地。一開始大族都聚集於涼、蘭,後來蘭州胡化,涼州漸亂,而人口遂湧入甘州、肅州,甘、肅又亂,於是漢民又繼續西遷,最後止於沙州。”
慕容歸盈介面道:“沙州於天寶年間,戶不過數千,口不過萬餘,至今日能有如此規模,實皆因有大量西遷陝、雍百姓之故。”
張邁聽到這裡隱隱想到:為什麼敦煌這樣偏遠的地方,弄夠孕育出莫高窟這樣世界級的文化遺產,只怕和特殊時期接受了關中地區的間接移民是有關係的。若只是靠著沙州本地的文化底蘊,在唐亡以後莫高窟的開鑿只怕是難以為繼。
河西自古以來就是關中地區的避難所之一,東晉時期河西地區的統治者也曾頂著來自中原五胡的壓力,隔著大半個中國號稱效忠遠在江南的晉朝。不過這裡的地理規模和自然生態環境畢竟不能和江南相比,因此雖然數次接受了戰亂人口,卻沒法靠著對內的開發形成江東、巴蜀、嶺南那樣的繁榮高度。
張邁道:“聽烏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不過今日甘州丁口數量,究竟還有多少?”
烏愛農道:“若就老朽判估,或有八萬之數。不過這些人多是隱戶,要想將他們一一登記在冊,只怕得費些功夫。”
烏思禮道:“其實也不難,如今大將軍帶來的大軍人數不下萬人,若能抽出數千人來,分成七十餘部分頭下鄉,同時命令百姓一個月內不得隨意遷走,逐村抽查,必能將口數點校個**不離十。”
烏愛農皺眉道:“只是這樣的話,只怕百姓會驚恐難安。而且這些年來漢民為了防備甘州回紇下鄉抽丁取糧,早就各自找好了蛇路鼠道,但望情形不對馬上藏匿逃走,上有朝策,下有對策,就算發派數千兵馬下去點查,只怕也難以得到一個確切的數字。”
張邁道:“這確實不是個好辦法。”
烏思禮道:“那就只能從緩,先行德政,讓甘州百姓漸漸親信大將軍,然後自然而然會上報編戶。”
張邁道:“那又太慢了。”想了想,且讓薛復去安置軍務,選址駐防地點,籌建境內治安系統,讓慕容歸盈去安撫坊間市民,讓石拔去巡視臨近諸部,讓張中謀去盤算烏愛農所獻的糧草、畜群。
到第二天,張邁讓烏愛農帶路,去看看甘州的“八十萬畝良田所在”。
張掖為河西大城,也是絲路貿易最大的中轉站之一,當年隋煬帝曾西巡至此接見二十七國國主與使者,唐時開置屯田,稻麥俱種,至開元年間所積軍糧可供駐軍數十年之用,此州富庶可想而知。
至於烏愛農所說的八十萬畝良田則聚於張掖河兩岸,烏愛農帶著張邁騎馬至張掖河上游,然後問道:“大將軍,張掖觀田,順水而下最好,不知大將軍能上筏不?”因西北人多是旱鴨子,所以他有此一問。
張邁笑道:“不怕,我會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