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彼得·安德列伊奇!〃她眼淚汪汪對我說,〃他們要送我到奧倫堡去。祝您健康和幸福。或許上帝開恩,會讓我們再見面的。萬一不能……〃說到這兒,她失聲痛哭起來。我擁抱了她。〃別了,親愛的!〃我說,〃別了!我的親人,我的心上人!不論發生什麼事情,請你相信,我最後的思慮和最後的祈禱都必定落到你身上!〃瑪莎痛哭,貼緊我胸膛。
我熱烈地親吻她,然後急忙衝出房間。
上尉的女兒(三)
第七章 猛攻
大哥呀,我的大哥!
俺吃糧弟兄們的大哥!
當兵打仗三十又三年,
俺吃糧弟兄們的大哥!
唉!他既沒有掙得一房傢俬,
也沒有討得快活日子過,
又沒有贏得高等的官爵,
更沒有撈得美名兒半個。
只落得,兩根高矗的柱頭,
只落得,一根打橫的槭木,
只落得,一圈上吊的絲套索。
民歌
那天晚上我沒睡,衣服也沒脫。我打算天一亮就去要塞大門口,因為瑪利亞·伊凡諾夫娜要打從那兒經過。我想跟她作最後一次道別。我感到內心起了很大的變化:跟不久前的灰心喪氣相比,這時的心境已經不那麼難受了。心存不甚分明然而又熱切甜蜜的希望,巴不得危險臨頭而心焦,滿腔充塞著崇高的榮譽感——這一切跟離愁別恨融合成一體了。一夜不知不覺已經過去。我正要出門,這時房門開啟,一名軍士走進房向我報告:我們的那些哥薩克昨晚擅自撤離了要塞,把尤萊也劫持而去,而此刻,在要塞附近有一批來歷不明的騎馬的人在巡行。我馬上想到瑪利亞·伊凡諾夫娜走不成了,這使我心驚肉跳。我匆匆給了軍士幾句指示,立即跑到司令那兒。
已經天亮了。我沿街飛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停住。
〃上哪兒去?〃伊凡·伊格納季奇追上我說,〃伊凡·庫茲米奇在城牆上,派我來叫你。普加喬夫來了。〃
〃瑪利亞·伊凡諾夫娜走了嗎?〃我憂心忡忡地問。
〃沒走成。〃伊凡·伊格納季奇回答,〃去奧倫堡的路被切斷了。要塞被圍。不好了!彼得·安德列伊奇!〃
我們上了城牆,那是天然形成的高地,再用木柵欄做成屏障。要塞裡的全體居民都集中到了那兒。駐防軍持槍肅立。昨夜已經把大炮拖到了那裡。司令在寥寥無幾的隊伍面前走來走去。逼在眉睫的危險使這位老軍人異常振奮。草原上,離要塞不遠,有二十來個人騎在馬上。看來他們是哥薩克,但其中也有巴什基爾人,憑猞猁皮帽子和箭囊就很容易識別他們。司令巡視一遍隊伍,對士兵訓話:〃弟兄們!今天,我們要誓死保衛女皇陛下,要向全世界表明,我們不愧是英勇無畏和赤膽忠心的好漢!〃士兵們高聲回答,表示效忠。希瓦卜林站在我身邊,專注地盯著敵方。在草原上逡巡不前的那些騎馬的人,看到要塞裡有了動靜便集中到一處,好象在商量什麼事情。司令吩咐伊凡·伊格納季奇把炮口瞄準那一堆人,自己點燃引線放了一炮。炮彈噝噝叫,飛過他們的頭頂,一個也沒打著。那些騎馬的紛紛散開,立刻奔逃,不見了。草原變成空空蕩蕩的。
這時,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來了,身邊帶了瑪莎,因為她不願離開媽媽。
〃怎麼樣了?〃司令夫人說,〃仗打得怎樣?敵人在哪裡?〃
〃就在前面。〃伊凡·庫茲米奇回答,〃上帝保佑,一切順利。怎麼樣,瑪莎?你怕不怕?〃
〃不怕,爸爸!〃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回答,〃一個人在家裡更可怕。〃這時她看了我一眼,勉強笑一笑。我緊緊握住我的劍柄,想起這口劍是昨晚從她手裡接過來的,似乎它理應是為保衛心愛的姑娘而為我所用。我的心激奮起來。我想象自己成了她的騎士。我渴望證明自己是無愧於她所信賴的人,因而迫不及待地等候緊要關頭。
這時,距離要塞半俄裡的山包後面又冒出了一群新的騎馬的人,接著,草原上人馬如潮,洶湧過來,都帶著戈矛弓箭。他們中間有個騎白馬穿紅袍的人,手提出鞘的佩刀。他就是普加喬夫本人。他停住,大家圍著他。接著,顯然是奉他的命令,有四個人全速騎馬賓士到要塞跟前。我們認出了他們是我們這邊的叛徒,其中有一個拿了一張紙舉在頭上,另一個的矛尖上挑著尤萊的頭,晃了一下,人頭便扔過柵欄。那可憐的卡爾美克人的頭正好落在司令的腳下。叛徒們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