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躺在地上,任王氏足足哭了頓飯時間,才低聲道:“老爺我沒事,你扶我進後廂房躺著,今天有飯吃了。”
“老爺?”王氏驚呆了。
看著老妻,秦檜有些不耐煩:“別呆坐著,快扶我進去。”扶著王氏,秦檜一瘸一拐的走進廂房。
趁王氏去打水,秦檜抖著手揭開短衣,朝乾癟的胸膛看去,一隻腳印端端正正印在胸口,深深的青紫色,連靴底上的花紋都看得清清楚楚。
秦檜苦笑了,暗道,天師這腳雖沒有傷及內腑,但皮肉受傷卻是實實在在的,尺寸拿捏得實在分毫不差。他籲口長氣,突然發覺自己鬱結的肝氣似乎鬆動了點,胸腹間不再堵得慌了。
原來吐的是體內淤血!天師一腳雖然讓自己吐血吐得兇,但其實是在幫自己排除體內淤血。天師這樣做說明自己這條命終於保住了。
也許,還有翻身的機會?秦檜無聲地咧開嘴笑了。
********回宮的路上,李宏心底冷笑,自己那一腳,可是大大的有文章。
216 玉津園
臨安羅城清波門外,鬧中取靜、景緻極為清幽,面對西湖清波碧水拉開的是一帶粉牆黑瓦,俱是達官貴人花園。
在靠近吳山的地方有座很低調的園子,名叫玉津園。外面看上去佔地不大,但只要進去過的人都知道,裡面亭臺樓閣縈迴往復,盡得江南園林靈秀。
已過小滿,綠肥紅瘦。
玉津園外,沿著西湖岸種的盡是楊柳,在已開始有些夏意的熱風裡,萬條綠絲絛齊致的上下迎風擺動,如同綠色柳lang。小黃鶯兒在柳枝間聲聲低迴婉轉的啼著。初生的細青蟬兒爬上枝頭,被那黃鶯兒嚇得躲在綠葉間動也不敢動。半晌終於耐不住,振開透明的翅膀欲飛去,卻被黃鶯兒一口叼住。
柳lang沉寂了一會兒。過不多時,黃鶯兒又開始婉轉低鳴,這次聲音格外清脆動人。
正午的陽光讓柳lang綠蔭不住後縮,不知何時,黃鶯兒的鳴聲消失了。遠遠抬來一頂竹絲涼轎,停在玉津園門口,下轎的是位身著青衫的青年書生,他舉起扇柄輕輕的在門上叩了兩叩。
黑漆木門應聲而開,書生拜得兩拜,說了句什麼就閃身進了園子。轎伕們把空轎子抬到綠蔭底下,扯起衣襟擦著黑黝黝的滿是油汗的臉。
過不多時,只聽裡面傳來大聲呵斥,書生窘迫的倒退而出,剛退出園門,黑漆大門撲的關了,差點碰到書生的鼻子。
書生看上去似乎很有些洩氣,回手招呼轎伕抬上自己,徑自去遠。
黑漆正門關得緊緊的,之後再沒有人來訪。只是過不多時,玉津園角門卻悄悄開啟,走出一位下人打扮的粗使僕人,他頭上戴著頂遮陽的大斗笠,手裡還挎著只蒙著白布的竹籃。這人朝四周警覺地瞄了幾眼,確定沒人盯梢,將斗笠下沿拉到極低,幾乎蓋住半張臉,低著頭悄悄出城而去。
一開始這人腳程很慢,跟尋常趕路人沒什麼區別,但行到無人處,他越走越快,簡直健步如飛。不多時走到臨安城外亂葬崗下,他停下腳步,朝四周瞄了眼,突然離開大路轉身走進亂葬崗上的林子裡。
這裡陰氣森森,大白天也沒多少人敢來。幽暗的林子裡到處是一座座埋得很淺的荒冢,散亂的薄皮棺材板到處可見,幾隻野狗正聚在一處剛下葬的墳堆前,吃得滿嘴血紅,淺淺的墳坑裡有隻慘白的細瘦女人胳膊甩在外面。突然聽到響動,野狗們朝後看了眼,感覺到危險,嗚嗚的跑了。
那人眉頭一皺,高高躍起,徑直躍過野狗吃過的墳堆,朝後面更密的林子裡快速掠去。他顯然會功夫,只是這功夫卻不甚高明,有些類似江湖草莽。
沒多久,他停在亂葬崗深處,這裡林子更密了,到處都是古墳,一些爬滿青苔的殘破翁仲倒在深碧的亂草叢裡,這人走到一處斷碑前,伸手在碑上拍了兩拍。
突然之間,他消失了。
過不多時,他突然又在原地出現,只是手裡的竹籃卻不見了,他再次原路返回臨安。
日頭偏西,太陽不是那麼熱烈了,玉津園外多了些小販。他們挑著新摘的瓜果菜蔬沿西湖叫賣,一聲聲的正宗南音:
“桃子要伐?新摘的毛桃,又甜又脆,先吃後買,不甜不要銅鈿……”
“小籠饅頭,湯水足,鮮汁多……”
“脆藕,甜蜜蜜的脆藕……”
那人疑惑的掃了眼比平時稍微多了那麼些的小販,喚開角門走進去。片刻後兩個粗使丫頭從門裡走出,把小販都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