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沖服,就是一碗香冽的茉莉飲了。古人的生活,真的是很精緻的。
要是以花喻人的話,我倒覺得芸孃的氣質有點像茉莉,反正是一種白色香花吧,看上去無甚大姿色,骨子裡卻很精靈可人,靜心品玩,暗香自來。我這話,要放過去可不是什麼恭維,中國人最喜歡把什麼附加成精神圖騰,比如蘅蕪啊蘭花啊,就高階,屈原、曹操搶著戴,而茉莉、桃花都低階。基本規律是,越難伺候的,越高階。那叫餘什麼的傢伙,寫《板橋雜記》的,說女人喜歡把茉莉簪頭上,茉莉“開於枕上,媚夜之妖葩”,所以,是妖草。簡直是欲加之罪。李漁算是客氣的了,“茉莉一花,單為助妝而設,其天生以媚婦人乎?”只是看作小女人氣,也罷了。
茉莉也是常用人名,說起來很怪,叫茉莉的人,都是很可愛,而且滿有主見的。還記得《阿拉丁》裡那個茉莉公主麼?一定要排除眾議為自己尋如意郎君,絕對不苟且一生。還有梁靜茹的英文名字就叫茉莉,想起她的《美麗人生》MV,一手執煙,一邊眺望田野遠景時的自在佻撻,很低調的自主獨立。
比較陰森的是馬爾克斯筆下的茉莉,他說“茉莉是種會走路的花”,他寫它附在鬼魂身上,凡在夜裡聞著它的氣味,就可以循著找到魂魄,太恐怖了。他好像是拉丁人裡比較喜歡茉莉的。小時候他家裡的庭院裡,種過這些。張愛玲的《茉莉香片》是苦的,正如其名,觸鼻香濃,茶煙迷離,只可惜嚐起來就是苦的。真要附會起來,我覺得茉莉的香,像暗戀,若有若無,似去還留,清淡致遠,不離左右,小時候常讀的一首席慕容《茉莉》,到現在還記得:
茉莉好像
沒有什麼季節
在日裡在夜裡
時時開著小朵的
清香的蓓蕾
想你
好像也沒有什麼分別
在日裡在夜裡
在每一個
恍惚的剎那間
。 最好的txt下載網
長褲(1)
還在倒春寒呢,已經有好多小女生搶時間穿短裙了,加厚褲襪墊底,再加半高靴護體,有這麼囉嗦勁不如穿長褲算了,也許放棄裙子的心態不一樣,並不是簡單生活原則就能釋懷的,穿裙子比穿褲子麻煩,制約活動力,不便利,但是卻婉約、嫵媚和女性化得多。我喜歡穿裙子的女生,雖然我不穿,但我喜歡她們心裡那個精緻和溫軟的折角。她們對我,是一種異質的吸引。
長褲對於女人,可以是一種最簡約的獨立宣言,比如喬治·桑。她是真正的混血氣質,不是指血統,而是指出身的落差,她媽媽是個隨軍*,而她爸爸是個男爵,她自幼在一個大莊園裡孤獨地長大,和尤瑟納爾一樣,因為沒有參照系,只好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自轉的星系,她的稜角從來也沒有被打磨的機會,所以她根本用不著在人群裡製造個性凸現自己,作為彼時法國唯一一個養活自己,且順手養活情人的女人,穿長褲、馬甲、馬靴,抽菸鬥,出沒文學沙龍,只是她幼年穿著騎馬裝,獨自涉水遠足的延伸線而已。
對於喬治·桑而言,長褲也是一種態勢,如果說她選擇用男名出入文壇,是為了贏得一種沒有被偏見汙染的解讀,不至於讓讀者開啟卷首就進入閱讀閨閣文學的閒散和惰性中,那穿長褲就是她在用身體語言說,“我,生而為我,是多麼愉悅的事情,我很享受這個,對我來說生活就是此時,這一刻,永遠是最好的,我只追隨自己的本性做事,散步,騎馬,穿男裝在田頭睡午覺,自由選擇情人,別想拿狹隘的女性行為路徑拘泥住我”。
這個當時法國唯一一個穿長褲的女人很幸運,生在一個新舊價值觀交接的年代,整個浪漫派陣營,都是她的精神後盾,所以,得罪主流審美觀,對她來說,只有娛樂的*,而不必付出離群的慘重代價,如果早生一百年,她的叛逆激情會讓她被送進瘋人院,晚一百年,她難免不被草草塞到西蒙·波伏娃的女權模式裡去,事實上喬治·桑的可愛處恰恰在於,她的熱力,既不是宗教情緒式的獻祭熱情,也不是女權分子式的兩性對抗,她就是一個女人的原始欲力和自由意志,她愛男人,也在享受他們的愛,到了六十歲她還在堅持洗冷水澡,只是為了讓身體保持最佳狀態,面板緊實,欲力充沛,好和那個比她小二十二歲的男人共享魚水之歡。她在愛能上,和她在物質上一樣慷慨大方,那種貌似清淡的、碎碎的小喜歡,可滿足不了她的大胃口,“我被一口口地、斷斷續續地弄得筋疲力盡,我站立不住,多麼瘋狂的幸福”。哈哈,這就是兩百年前的婦解*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