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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明哲保身的厚盾--抱殘守缺(2)
書法上是如此,詩詞上也與此類同。宋人的詩句中對仗遠比唐詩中工整得多,宋詩重對偶,用典故,尚纖巧,主妍麗,但藝術成就卻遠不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唐詩。後人評宋詩“雕篆字句,失於纖巧,反失為詩之旨”,《紅樓夢》中香菱說:“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得真有趣!”林黛玉就批評道:“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就是這個道理,“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這類的詩詞,只是一味的小巧,就境界而言不如唐詩遠矣。像李白“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之類,一點也不在文字上弄把戲,卻瀟灑明快,磊磊落落,更顯氣度。這大概也算大巧若拙的例子吧。
武功、書法、詩詞上的道理是這樣,為人處世之道也是如此。“事若求全何所樂?”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窗幽記》中說:“好醜心太明,則物不契;賢愚心太明,則人不親。士君子須是內精明而外渾厚,使好醜兩得其平,賢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比如一個人愛講衛生是好的,但太在意就成了潔癖了。元代大畫家倪雲林應該就是這樣的人。據說朋友徐氏來拜訪他,恰逢倪雲林的僕人擔泉水回來。倪雲林用前桶水煎茶,後桶水洗腳,徐氏奇怪,這前桶水和後桶水有什麼不同,他說後面那桶水在挑水的人身後,倘若放個屁什麼的,豈不腌臢?所以只能用來洗腳。又見倪家庭院裡的梧桐樹,每天有人挑水洗淨,以致梧桐都被洗死了。徐氏留宿後,倪雲林怕他不講衛生,更是緊張,巡視了好幾遍,才放心離開,但他剛睡下之後,就聽到徐氏咳嗽了一聲,就再也睡不著了,天亮之後,趕緊讓人尋找痰跡。僕人們找遍了整座房子一無所獲,還是倪雲林自己在樹下找到一片顏色稍深的樹葉,當做徐氏昨晚的“罪證”,捂著鼻子命僕人拿到三里地外丟掉,並讓僕人用水洗樹不止,弄得徐氏十分慚愧,灰溜溜地走了。但據說就是這樣一個視潔如命的人,卻是不潔而終。一說倪雲林臨終前患痢疾,拉得滿床都是,惡臭熏天,無人可以靠近;一說他是被朱元璋扔進糞坑淹死。倪雲林的作為,活生生和《紅樓夢》中的妙玉相似,都是“欲潔何曾潔”的例子,套用老子的話我們可以創造一個詞——“大潔若汙”,這樣潔癖般的行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高潔。張三丰真人,早年被稱為張邋遢,晚年一樣的不修邊幅,但武功已高,威望太盛,人們都不敢再如此相稱。
現代生活中也有類似倪雲林的人,這類人從來不願在外面吃飯,怕碗髒,坐車時常覺得坐位髒,住賓館嫌床髒,總之,處處小心留心,這樣乾淨是乾淨了,但多費多少心神?外物雖然潔淨了些,但心神卻被擾得不得安寧,兩者孰輕孰重?
《西遊記》中唐僧取經回來時,被老烏龜掀到通天河裡,經都溼了,曬在石上時不想被弄破了,唐僧懊悔不已。孫悟空卻說:“不在此!不在此!蓋天地不全,這經原是全的,今沾破了,乃是應不全之奧妙也,豈人力所能與耶!”孫悟空雖然棄道從佛,但畢竟是從道門中出身,所以這“大成若缺”的道理領悟得比唐僧強得多。
現代人往往強調精益求精,好上加好,無時不在強調更快、更高、更強。但往往忽視了“適可而止”、“知足不辱”這樣的道理。《倚天屠龍記》中寫張無忌練至高無上的神功“乾坤大挪移”時,練到第七層的功夫時,“猛地裡氣血翻湧,心跳加快。他定了定神,再從頭做起,仍是如此。自練第一層神功以來,從未遇上過這等情形。他跳過了這一句,再練下去時,又覺順利,但數句一過,重遇阻難,自此而下,阻難疊出,直到篇末,共有一十九句未能照練。”張無忌是個生性隨和恬淡的人,從小可能又常聽其父講武當派的道家經典,所以就不再執著於此。而小昭卻說:“張公子,你說有一十九句句子尚未練成,何不休息一會,養足精神,把它都練成了?”張無忌道:“我今日練成乾坤大挪移第七層心法,雖有一十九句跳過,未免略有缺陷,但正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