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冰涼的水漬。下雨了,這個念頭剛在心裡閃過,瓢潑大雨便頃刻而至。
如此一來,火槍大炮統統啞火。各營的軍卒們紛紛急著將火藥抬到遮雨的棚子裡,可大雨如瓢潑瀑布,哪一處還能避免水澇,大部分堆放在城牆上的火藥盡皆受潮遭水。
隨著大雨,城上竟又噼裡啪啦的下起了雞蛋大雹子,身上沒有鐵甲鐵盔的軍卒們可遭了秧,砸到身上頭上便是一塊紅腫大包,更有甚至於大雨中竟被砸的頭破血流。
城上是如此情形,城下的流賊自然也當無法繼續攻城。可很快,李雙財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千上萬的百姓居然頂著大雨冰雹,一步步沉重的奔了過來,背上還揹著那裝上了土石的布袋。
“不,不可能!”李雙財喃喃道。
老頭子張方嚴頭髮鬍子被雨水打成了綹,他知道,這些百姓們衝上來的背後,又不知有多少人被斬殺而立威。
這等天氣突變超出李信預料,三衛軍最擅長的火器無法使用,但大雨同樣也阻止了流賊的攻勢。不過令他萬想不到的是,填城卻仍舊在繼續。見此情景,他沉著下令:“弓弩準備!”
早在李信下令之前,城上的軍卒們早就將東昌府城原有的床弩弓矢搬抬了過來,待軍令一下,數名軍卒搖動扣著弓弦繩索的絞車,大雨傾盆再加上三衛軍軍卒們甚少使用這種弓弩動作生疏,竟幾次都沒有扣後機括,終於小臂粗細的巨型弩箭被成功安放在弩床之上。一切準備完畢,早有軍卒手持大錘狠狠往扳機砸去,儘管滿耳的大雨之聲,城上眾人仍舊聽到了重重的弓弦彈空之聲。
這床弩本是攻城利器,拿來守城殺傷有限,只這威懾作用卻不容小覷。只見巨型弩箭射入如蝗如蟻的亂兵之中,一路劈波斬lang,後面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噴湧而出的血水,很快又被雨水沖水乾淨。
“不要!”
驟然間,李雙財竟情緒激動的扒在了女牆上,臉上已經分不清楚雨水淚水,隔著雨幕他赫然發現,這一波冒著大雨與弩箭衝到城下的人裡竟有同村的父老,其中一人便是與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第五百八十二章 歸德陷落
在李雙財撕心裂肺喊了一聲之後,就連城上的其他治安隊隊員都發現了城下的異樣,這一回流賊所驅使來填城的竟是本鄉本土的百姓,其中不乏城上之人的親友。一時間竟鬧的人心惶惶,很多人再無心守城,甚至情緒激動的要阻止執行軍令進行弓弩連射的三衛軍軍卒。
李信心頭一沉,他頂住了巨大的壓力,下令射殺一切威脅東昌府城安全的人,可到頭來還是差了流賊一成,對方最終使出殺手鐧驅使本鄉本土的百姓,便立時使城中軍心出現了動搖。
暴雨雨勢漸收,繼而轉為中雨,眼看著竟有持續下去的勢頭。李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試圖將城外情形看的更清楚些。奈何雨幕朦朧,放眼所及之處,除了遍野的大雨,便是流賊與流民,而在漫天漫野的灰黃主色調下,兩者的區別,李信陡然竟覺得,實在難以區分了。
為了安撫城中百姓的情緒,李信只好下令停止弓弩射擊,坐看城外百姓提土填城,只是在大雨的沖刷下,起高的速度要遠比之前慢了許多。很多百姓沒等弓弩射殺,便因為冷餓交加而倒斃,隨著時間的推移,倒斃的百姓也越來越多。最終在天黑之前,所有提土填城的行動都停止了。留在這一片天地之間的,除了殘破的夯土城牆,便是城外稀稀拉拉的屍體,任由大雨滂沱。
眼看著天色黑透,雨勢仍舊沒有變小的意思。城上的軍卒在李信的授意下開始實行輪換制。城下也早就支起了連片的棚子遮風擋雨,棚子裡則是一口口大鍋,鍋下柴火正旺,鍋裡則熱氣騰騰,滿滿都是熬製的生薑水。冒雨輪崗的軍卒下得城後,便挨個痛快灌上一碗,以驅溼寒。
親兵端來的薑湯已經放涼了,李信混不在意,一雙眸子出神的投向外面漆黑一片的虛空。張方嚴受了風寒,已經有些低燒,老頭子畢竟年逾古稀如何能禁得住如此折騰?其實,他更擔心的是,眼下已經過了十月,正是大雪封凍的前夕,今夜的氣溫已經能明顯感覺的陡然下降,大雨若再持續下去,沒準就會轉成大雪。一旦起了大雪,便意味著不知又有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要面臨著死亡的考驗,而這種考驗最惡劣的後果就是,將百姓們推到了流賊那裡。
還有一點,一旦大雪封凍到來,大運河便不能再行船,張方嚴能否禁得住陸路的顛簸勞頓,又加上身染風寒,恐怕沒等到達南京就得掛在半路上。至於,南邊的周延儒能否如期到京,李信才懶得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