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與不痛,都只是那個已然逝去之人的妻子。
“皇上找民女來,恐不是看看民女是否換裝的吧?”
“蘭兒,我是給你一些東西。”
“東西?”
“這隻刺蝟是你養的麼?”他轉過身,提起一隻籠子,籠中帶刺的小傢伙正蜷起身子,靠縮起來。對著忽而提起的“家”,它許是有些害怕。
“刺蝟——”那是溜到長恭帳中的刺蝟,我的眸光從他的身上移到了那隻籠子。從無名谷到長安,我每晚都抱著它和麵具才能入睡,因為只有抱著它,我才有一絲感覺,感覺長恭就在我的周圍,感覺他從未離開我的身旁。
走上前,我的手尚未觸及籠子,宇文邕卻將著籠子放到了身後:“難道,難道在你的心裡,我還不如一隻刺蝟?”
“皇上,還民女刺蝟。”
“……蘭兒,……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傷害過你,可是,可是你就這麼狠心麼?……”
“請皇上還民女刺蝟。”
“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皇上。”我直直地望著那雙淺褐眼眸,乞求,祈盼,懊悔,摻雜在一起,揉著那抹複雜,一陣淡淡的風,我跪在他的面前:“求,求皇上還民女刺蝟。”
“呵……呵……呵呵……原來,我一個大周天子,在你的心裡連一隻刺蝟都比不上!!……呵……呵……”
他仰天苦笑著,質問著,質問著我如磐石一般堅硬的心。是麼,我的心會那麼硬麼?我可以麼?他的身離了我的面前,他的笑,離我遠去。我抬眸而望,御案上放著那隻籠子,也放著我的包袱。
站起身,我顫抖地開啟那隻包袱,面具依在,長恭生前的信依在,還有,還有那隻淡泛著銀色的鳳環也在。宇文邕開啟過包袱麼?沒有,他一定沒有。伸過手,指觸在冰冷的鳳環上,掠過那個帶著深深的蘭字,我回首而望那個發著顫聲的門。
緣分,我們終究沒有緣分,你我之間終究沒有這個天定的緣分。
抱著包袱,提起裝著刺蝟的籠子,我在太監宮女的監視下回了靜鴻閣。一回去,我便摒退了小嬋,獨自坐在案前。鳳環,我抬手拿起這隻鳳環,扔了麼?不,我捨不得,我怎會扔了這隻宇文邕親手做的環?我做不到,可我該放在哪裡。我環睨著周圍,一隻小小的鳳環該放在哪裡?
密室?我可以將它放在密室,雖然早上我曾見宇文邕從頭密室出來,但若是我放在密室內,即便他以後發現了,或許也會認為是我——文若蘭一年前離開他,離開靜鴻閣前留下的。
我開啟了密室的門,走了下去,七月的天,於密室之上是那般悶熱,而在密室之下則是陰涼一片。我朝著內室走去,那黑色的幕布依舊擋著。站在這兒,我清晰記得第一次,他和我在這裡的情形。他是一個有著凌雲壯志的君主,因為他曾經告訴我他要為黑布後那些逝去的人報仇。如今,他成功了,他成為了一個真正君臨天下的帝王。而我……我低望著手中的鳳環,拉開黑布……
黑簾之後,他靈位
黑色幕布後成排的靈位,已不在原處,只剩一塊,觸目於中——齊蘭陵王高長恭之位。
長恭,為什麼這裡會有長恭的靈位?指,顫顫地伸在靈位上空,唇,在抖張中喚著那個名字——長恭。
長恭……長恭……你在哪裡?……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為什麼要拋下我?……帶我去無名谷,帶我避世塵囂,賞花望月,雪下嬉笑,霞中共沐?都是騙人的……你都是騙我的……從你帶我入無名谷的第一日起,你就知道自己無法與我攜手一生……長恭,為什麼,為什麼我到你離開我的那日,才知道你有多重要?……長恭……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好不好?……我等你……我等你……
手緊緊地捏著冷冷的木,眸前那排字漸漸扭曲,愈加模糊,倚著高臺,我抱著他的靈位,癱軟而下,手中鳳環摔落在地,順著青磚滾入一旁的床榻之下。金屬落地的聲音只是留住了我轉瞬的眸光。滾去了,找不到了,那便是愛的終結,宇文邕,我與你的情就好比這隻鳳環一般,已經不再屬於彼此。緊緊地,我抱著懷中的這塊靈位,用著體溫去傳遞那份回憶,那片溫暖。
午膳,晚膳,我都沒有去喚小嬋,因為我不餓,我只想抱著,抱著它,就好像他在我的身旁……
長恭,你就在我的身旁,對麼?你,就在我的身旁,對麼?……
久久之後,我才將著靈位放回原位,拉上黑簾。長恭,我每天都會來看你,記得,我每天都會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