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那樣說話,可是當他看到伯蒂拉眼中的恐懼時,他很快就補充說:
“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非常肯定,你的厄運——如果可以算是厄運的話——早就象北風一樣吹跑了。”
“對我說來是好運……因為您在這裡,”伯蒂拉說。“當我看見您上船,知道在整艘船上有一個我認識的人,他曾經待我很好,這無論如何總是個安慰。但我不希望……過多地侵佔您的時間。”
薩耶勳爵想,在他一生中,幾乎從來沒有女人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不管他是否願意,她們總是太樂意侵佔他的時間了,硬要纏著他。
“你沒有侵佔我的時間,你也不是個累贅,我敢向你擔保,我竭力為你做事一點都不麻須,”他回答。“前面的路程還長,我希望你會愉快。就我個人而言,我愛炎熱的地方,我覺得訪問新國家和結識那裡的居民是一樁奇異的冒險事業。”
“我也曾這麼想過,”伯蒂拉說。“但是,因為我太……愚蠢了,所以……害怕起來,其實這是不必要的。”
“在這件事上,還是必要的,”薩耶助爵回答說。“這是由不得你的,所以你也不用責備自己了。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吧,要展望明天。”
他說話時態度很和藹,就好象是對一個孩子講話,當伯蒂拉抬眼看他時,他看見她那灰眼睛裡噙著淚水。
“從來也……沒有人……對我這麼仁慈,”她哽咽地說,“我知道,如果爸爸……還活著,他是會感謝您的。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感謝您,那是發自我……內心深處的話。”
薩耶勳爵瞧著伯蒂拉進入她的新艙房,然後他就回到自己的臉裡去了。
他躺在床上時,不僅為這個孩子難過,還對她母親的行為感到憎惡。
他想,事情果然不出他之所料,那些受眾人讚揚的美女——正如他對達西說的——看上去象奧林匹斯山上的女神,可是很明顯,她們在自己家裡的行為卻象惡鬼。
然而,伯蒂拉給他留下了一個難題,需要他充分運用聰明才智去解決。
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下一階段的旅行中,他自命為她的保護人,那就會引起數不清的閒言碎語。
他十分肯定,人仍早已象一群鸚鵡那樣在議論他對默雷夫人感興趣這件事了。
儘管他倆總是小心翼翼,也設法不讓其他旅客注意到他倆一起在甲板上散步,坐的時候他倆的椅子緊接著,默雷夫人用綠眼睛瞟著他時簡直是在洩露真情。
雖然難以證明他們有更深的關係,但他們當然會推測到事情已發展到什麼程度。
薩耶勳爵知道,如果他立即和伯蒂拉出現在一起,儘管她那麼年輕,也會成為女人們談話的焦點,當輪船沿著蘇伊士運河往下方行駛時,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能引起她們的興趣。
同樣,他又不能把伯蒂拉撇下,連個談話對手都沒有,也許她還在擔心那個荷蘭人會採用什麼手段來與她接觸。
女人的每一種情緒——滿腔熱情、怒不可遏、帶著火一般的慾望或者含有尖刻的反責——薩耶勳爵幾乎都懂得,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妥善處理好和一個害怕的女人之間的關係。
他想起那渾身哆嗦、嘴唇顫動、手指緊握的伯蒂拉來,覺得她非常哀婉動人。
他還想,自己從來未曾結識過一個眼睛這樣富於表情的女人,她的眼睛真實地反映了她內心情緒的波動。
“米麗森特·奧文斯頓應該被槍斃!”他在黑暗中大聲地自言自語。
他下定決心,即使他不能真的去懲罰奧文斯頓夫人,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伯蒂拉照顧好。
旅途終了事情會怎樣?那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可是當她告訴他說她將要成為一名傳教士時,他充分理解她的話裡包含的沮喪。
他曾以這種或那種方式接觸過許多傳教士,因此對於她的姑姑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個初步的概念。
雖然大多數傳教士是具有獻身精神的男子,他們真的相信自己負有拯救異教徒靈魂的天職,但一般說來,女傳教士都是些落魄者,她們鐵石心腸,充滿著進取心。
她們是被迫過這種生涯的,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跟隨她們的丈夫到外國異鄉去,其實她們心裡寧願呆在家裡。
“可憐的姑娘,什麼樣的前途呀!”薩耶勳爵想。
他知道,要想改變異教徒從他們父輩那裡得來的信仰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不管怎樣,他在入睡以前作出了關於伯蒂拉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