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她就不能陪蓮心姐姐說事情呢?
唉,本來就是外人了,他和她的干係就只在一個“恩”字罷了。
報恩?唉。
夜幕低垂,深宅大院顯得格外寧靜,偶有幾聲蟲鳴,撩動深閨裡的女兒心思。
七巧坐在燈下,手捻繡針,專注地繡著一張百子被。
一百個形態各異的可愛娃娃,象徵多子多孫多福氣,這是巡撫夫人特地為她女兒訂製的嫁妝。雖然這項繡工費時又費力,但為了拿到一百兩的工錢,七巧說什麼也要努力完成。
針線穿梭,鮮豔美麗的圖樣逐漸成形。她自忖著,開店半年來,姑娘們口耳相傳,她的小鋪子生意日漸興隆,如此日積月累,聚沙成塔,就算一年半還不成債,五、六年總該成了吧。
“妹妹,你睡了嗎?”門外傳來夏仲秋的聲音。
七巧忐忑不安地放下刺繡活兒,就怕他又要來勸她關店,但她仍走去開了門,問道:“大哥,這麼晚了有事?”
“我有事問你。”夏仲秋基於禮教,絕不踏進妹妹的閨房,就站在門口說話,語氣顯得有些興奮。“你是不是賺錢了?”
“賺錢?”七巧如實說道:“是有一點點小小的利潤,可那是要拿來還牛老闆的。”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賺上一大筆錢還他,你給我一百兩銀子。”
“真的?”七巧驚喜不已,但立刻問道:“一百兩銀子做什麼?”
“週三公子有一筆大買賣,萬事起頭難,需要我們的銀子幫忙。”
“出資?”七巧也是這兩天才明白出資的意義和應得的代價。
“我不管什麼出資入資,反正他說這筆買賣保證賺錢,到時不只連本帶利還給我們,還會按月派上一筆可觀的紅利。”
“保證賺錢?該不會拿去放高利貸吧?”
“嗟!”夏仲秋臉色一正,斥道:“周家是何等大戶人家,六個兒子個個讀聖賢書,他們怎會去做這種缺德事,妹妹不要亂說。”
“萬一他賠錢了怎麼辦?”七巧還是不放心一下子拿出一百兩。
“不會的,週三公子很有信心。再說,憑他們周家的頭臉,誰敢不賣他們面子?”
“他到底要做什麼營生?”
“就是賺錢的營生啊!”夏仲秋被問急了,急道:“妹妹,我成日唸書準備考秀才,結交的也是文人朋友,哪會去管人家的生意經。最重要的是趕快還錢,還你自由之身,這才好嫁給週三公子。”
“什麼……”七巧煞時臉紅了。“我本來就是自由身……”
“妹妹,週三公子那天見到你,心裡很喜歡,他說,如果爹願意將聘金降到六百兩,他就會央媒人再上門說親,我過兩天再探爹的口氣。”
“六百兩?!”
七巧又氣又羞,氣的不是她的聘金行情一路下滑,而是大哥就這樣輕易和別人談她的婚事;羞的卻是,原來還是有讀書人願意娶她的。
憶及週三公子的翩翩文采,她一顆芳心不由得怦怦亂跳。
“我聽週三公子解釋過生意之道了。”夏仲秋振振有辭地道:“所以我也不再反對你開店賺錢,可大哥心疼你,你一定要答應大哥,只要週三公子上門提親,你就將店關了,準備嫁人。”
“那也得等到還清欠款再說。”
七巧並不立刻答應關店。送走大哥之後,不安的感覺緩緩襲來,取代了論及婚嫁的羞澀心情;她鎖好房門,拿出放在床頭的雕漆小木盒。
這幾天牛青石不在,所有的收入都放在她這裡,加上巡撫夫人給的五十兩訂金,她手頭有著一百八十幾兩的現銀。
如果大哥說的週三公子那筆生意那麼好,那她願意全數拿出,以求拿回更多的分紅,這才能儘早還掉欠債。
牛青石要報恩,她也會報恩,銷掉二千兩欠款不是一件小恩情,她更不能讓他繼續“吃虧”下去,所以必須一分一厘算清楚,等將所有的錢還完了,她也就不欠他了。
為何他和她的關係就只是“錢”而已?難道沒有其它了嗎?
她將沉甸甸的荷包放回木盒裡,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正想掩起盒蓋,她心念一動,拉開小盒裡的小屜,拿出一枚銅錢。
大哥哥說,這是神仙錢,只要摸一摸,神仙就會保佑小姑娘。
沒想到這枚銅錢一珍藏就是十年餘,她將銅錢放在手掌裡,靜靜地翻看、摩挲、把弄,瞧著瞧著,思緒回到了那個亮麗的夏日正午。
她終於逸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