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聽說嬋娟閣來了新的頭牌,開始花銀子盯上開燈之日,價錢一天天上漲,安國來了一位藥材商出手就是三萬兩銀子。蟬媽的脖子粗了好些,早把別的姑娘拋在腦後,就冰姬一人是命。
八月中秋到了,九曲城的四家妓院開始評選花魁。他們邀了當地的官員、鄉紳、富賈聚集在嬋娟閣做評委。
在嬋娟閣的大廳裡,第一個上場的是紅羽院的雪玉姑娘,只見她懷抱琵琶款款走入正廳,向大家微微一拜說:“小女子雪玉今年一十七歲,我為大家彈唱一曲《瀟湘雨》,望大家聽得快樂。”她坐在檀木花椅上,尖尖的十指撥弄著弦兒流瀉出一縷縷美妙的音符,彷彿讓人們感覺到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漫天飛舞。她開啟櫻桃小口唱道:“寒月凌梅播暗香,幾枝斜隱沐清光。飄雪淚似瀟湘雨,何處春風惹恨長。”在她剛剛唱到“長”的時候琶弦砰的突斷,餘音擴散,臺下鴉雀無聲,等大家回過神來,已不見雪玉。她淚流滿面已經退場。
第二個上場的是萬花樓的桂花小姐。只見她身穿雪狐小衫帶著一群舞伎載歌載舞分花拂柳而來,歌聲節奏稍快,舞姿嫻熟活潑,臺下一陣叫好。突然一個小丫頭踩住了桂花的衣帶,在桂花鷂子翻身時叭地一聲摔了一跤,場下一片混亂,有的人笑得已喘不過氣來。
第三個上場的是萬紫千紅的鳳凰小姐。她為大家獻的是流水撫琴,可惜選衣不慎,穿一身貴妃裝略顯寬大,在做蜻蜓點水時甚至有些臃腫……
我是最後一個上場的。伴著一陣山林中的百鳥朝鳳樂曲,我身披綠色斗篷,頭上打了個飛天髻,顯得冰冷而不失高雅,熱烈而不失尊貴,向大家一一下拜說:“我為大家帶來的是——對症下藥。哪位大爺可以牛刀小試,來看看小女子的醫術。”
第一個上來的是怡泰綢緞莊的霍老闆。他坐下後挽起袖子,把胳膊橫在我的面前。我疊起蘭花指扣在他的腕上,給他把脈。他的脈搏緊密而微弱。我說:“您患的是肥胖症,您的病症如下:汗多、便秘、腹脹、心慌、下身腫脹。對嗎?”霍老闆說:“對、對、對,真是神醫呀。”臺下立時掌聲如雷。我又說:“你到藥鋪買玫瑰花5錢,紅花3錢,山楂5錢。再配以紅茶5錢,開水沖泡代茶飲”。
後來又上來許多人,我都一一診斷做答。我憑著在山林中見過的草藥和病症,把他們說得心服口服,最後我獨佔花魁。
回到後院的冰姬坊,我把小丫頭打發出去,剛剛躺下,淳妤跑進來說:“小日本說有土八路跑到咱嬋娟樓,你可要小心點,我已派人守護在外面了。”
我說:“土八路殺日本鬼子又不殺我,我幹嘛要小心。今天我出盡了風頭,累死了,我要睡了。”
淳妤出去後,我又躺下,正要吹燈,忽見花架的布帷下露出一隻男人的大腳,嚇得我心中一陣慌亂,心想:可能他就是被日本鬼子追殺的土八路了。我定了定神,說:“花架下的人你出來吧,不然我可要喊人了。”呼地一聲花架下鑽出一個人來說:“大姐不要喊。”這聲音很熟。
我說:“你抬起頭來。”他輕輕地抬起了頭。我的內心一陣迷失,一陣驚喜:
“啊!根生老爺——”
(未完·待續)
《山林女人》三
我睜開酸澀的雙眼,只見頭頂上明晃晃地吊著幾盆火,跳躍的火焰燃燒著木柴,發出啪啪的聲響。我的胳膊和手被反捆在背後,痠疼得要命。我想爬起來,可是掙扎了幾次都失敗了。我開始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地方。這可能是個山洞,洞頂的岩石被燻得黑呼呼的結了一層煙黴。四周沒有一點動靜,冷風不時地夾著陰陰的鬼妖氣息颳了進來,颳得火盆中的火星四濺。狹小的天空中,一顆流星一閃而過;那半輪殘月即將消失在山石背後。寂寞和清冷似乎增添了夜的厚度。
我說不清是絕望還是恐懼,只想儘快知道牛子和二奎嬸的下落。細細想來,這些年山林竟然屢屢遭劫。先是公公被害死,蘭姨執意要砍樹毀林;爾後就是因日本人搶掠木材,山林付之一炬,丈夫葬身火海,飛絮為保住周家山林跳崖而亡;今天我又落個如此下場……我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勢力在和我作對,我的力量是那麼微小,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家族中代代都有人為山林獻出寶貴的生命。現在我是山林的惟一支柱,我憑藉什麼能保住著它平安久長?我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了一種再不敢冒險的念頭。
這一路上我都是快活的。
我喜歡大自然所潑灑出來的春光秋色,喜歡晨風中升起的炊煙,喜歡池塘裡魚